“臣等参见皇上。”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诸臣下跪,朱元璋带着马皇后从龙辇中走了出来,轻轻摆了摆手:“都起来吧。”
“平身!”
宋和高声唱道。
朱元璋将朱标掺了起来:“标儿这段时间监国监的很好。”
“那几百门火炮真是意外之喜,咱非常高兴。”
“还亲自在校场上打了几炮呢!”
马皇后说道:“标儿,你别看他现在和你说的云淡风轻,当时可高兴坏了,不知道你用什么法子造出来这么多炮。”
“后来才得知你用了铁模铸炮的法子。”
“天德拿到后在草原上连战连捷,王保保顶不住。”
“这场仗,估计很快就赢了。”
朱标哈哈一笑:“能让父皇高兴就好。”
朱元璋摸摸他的脑袋:“老三老四最近没给你闯祸吧。”
朱标摇摇头:“没有。”
“那就好。”
不知为什么,只要朱元璋站在那里,朱标就感觉有了主心骨,这段时间和胡惟庸等人斗智的所有疲惫一扫而光。
那个中年人的身躯明明也很是单薄,但就是能给他一种安全感。
“廖永忠他们都关着呢吧。”
“嗯!”
“有些事,你办不了,还得让咱来做。”
“标儿,监国将近一年,现在你明白什么叫做骄兵悍将了吧。”
朱标深有体会。
先不说唐胜宗等人私自离开凤阳,就连华中经营出庞大的私盐贩卖网络这也不管,只说丁玉。
只是个胡惟庸的姻亲,根本就没打过几仗,单单靠了淮西两个字,就在敢在仓库面前以保护的名义裹挟晋王。
骄兵悍将。
“父皇,你回来真好,儿子也能松口气了。”
朱元璋笑道:“标儿,也不用发愁。”
“有些事情咱会给你处理好的。”
“有些刺,咱会给你拔掉。”
说罢,他走到胡惟庸面前:“惟庸啊,帮助标儿监国你也辛苦了。”
胡惟庸赶忙叩首:“太子殿下聪慧,臣之能力不及他之万一。”
“能帮到一点,那是臣的荣幸,更为臣子的本分。”
“皇上折煞微臣了。”
“哈哈哈哈~”朱元璋爽朗大笑起来,“这要算会说话会做人,还得是胡相。”
他绕过胡惟庸看向刘伯温:“刘先生,你可是许久都没进宫见咱了。”
刘伯温诚惶诚恐说道:“臣老弱多病,之前每日在床上躺着都昏昏沉沉,更别提进宫看望皇上。”
“咱见你气色不错啊。”
“因为最近老臣找了个不错的差使,干的很是顺心。”
“这话可就让咱有些伤心了,之前在咱手下干的不顺心吗?”
刘伯温赶忙跪地:“臣并不是这个意思,臣原本就是青田的一个教书先生,现在又当了一个教书先生,没有沉重的政务压力,青山绿水,歌者自得。”
“再加皇上您也知道,刘涟一直都没个孩子,老臣在那里见了很多孩子,天天爷爷的叫着,因此颇为顺心。”
“原来是这个意思啊。”
朱元璋和刘伯温说的话每句都带刺,马皇后看不下去了,帮忙打了个圆场:“刘先生还是要多去宫里面走走。”
“当初是我把你请来的,最近却生分了很多。”
“多走走,需要什么就和我说。”
刘伯温言道:“多谢皇后娘娘关心。”
朱元璋路过文武百官,说道:“都回衙门去吧,有什么话明儿早朝咱会和你们说的。”
“臣等遵旨。”
朱元璋,马皇后,朱标坐上龙辇,刚一上来就听到马皇后厉声说道:“重八,你一回来就找事?”
“咱又怎么了?”
“你少在这儿和我装糊涂!我就不明白了,胡惟庸把控中书省,暗中不知做了多少事,你对他尚且能笑着说话,和刘先生说话怎么总是带刺呢?”
朱元璋抠了抠耳朵:“有吗?”
马皇后拿起如意在他肩膀上砸了一下:“你一张嘴我就知道你今儿吃的什么饭,老夫老妻了装什么啊。”
“刘伯温他哪得罪你了?”
“来和我说说。”
朱元璋反问道:“你怎么那么关心他呀?”
“废话!”马皇后声调高了一些,“人是我请回来的,当时专门去了一次青田。”
“现在不闻不问?”
“史书里怎么说我?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
“礼贤下士的名声我还是要的。”
朱元璋道:“妹子,有一件事咱知道,他也知道,但是他没有和咱解释。”
“假如他一天不解释,这根刺一天就在咱心里面窝着。”
马皇后赶忙问道:“什么刺?”
朱元璋却并没有回答:“这件事你不要管,咱倒要看看,他什么时候才说。”
“开门!”
紫禁城发出嗡嗡的声响,五凤楼洞开,朱元璋回宫之后第一便差宋和做了顿好吃的,吃饱喝足后美美睡了一觉。
从北平赶到应天实在累坏了,一觉醒来已经是下午。
“重八,标儿将奏疏给你送来了。”
“都给他送回去,想当甩手掌柜?告诉他,他爹才刚回来,还要休息几天呢。”
听到这话,马皇后忍俊不禁的笑了。
别的皇帝巴不得将所有权力都握在手中,所以皇帝和太子间才会发生那么多龌龊。
结果这爷俩拼命往外甩。
古往今来哪有这样的皇帝和太子啊。
马皇后毕竟是朱标的母亲,自己儿子还是要心疼一下的。
“不处理公务你打算去哪?”
“天牢,看看华中。”
刑部。
尚书刘维谦已经得到了宫里的传讯,带人在门口等候。
不多时,朱元璋来了,来到天牢里一眼便看见了陈雍的单间,心中一笑,不过却也对陈雍更为好奇。
他从放牛娃做起,很清楚天牢是什么地方,陈雍能在天牢里混出来,确实有本事。
这个单间如今住着华中,华中跪在当中,双手高高举着朱元璋发给华云龙的免死金牌。
“罪臣参见皇上。”
可朱元璋压根就没搭理他,让人将房门打开后便在里面转悠起来。
墙刷的粉白,地也是重新铺过的,还有那些家具,无一不是全新的东西。
他就好像对什么事都非常好奇,这边抠一下那边扒拉一下。
一炷香过去了,华中举着免死金牌的双手已经开始发麻,想要偷偷摸摸放下活动活动双臂,却听见朱元璋淡漠说道:“举着。”
“不是愿意举吗。”
“是。”华中不敢乱动,又是一炷香过去,他已经双手发麻,身子开始晃悠起来。
朱元璋依旧什么都没说,跟着的刘维谦也不敢说话,就这样又过了一炷香,华中再也举不住,免死金牌掉在地上,双手耷拉着,大口喘着粗气。
“皇上!”
朱元璋上前把免死金牌踩在脚下,蹲着问道:“手酸了是吧?”
“那也比心酸要强!”
“咱还有以为你有多大的决心呢?还以为你要永远举着它求咱饶你一命。”
“原来也有放手的时候啊。”
在朱元璋来之前华中想了很多话,他想把在傅友德面前说的那些话都说给朱元璋听。
可还没开口,所有的气势就都被朱元璋打没了。
只剩下一句:
“还请皇上看在家父的面子上饶我一命。”
彭!
朱元璋突然一脚将免死金牌踹飞:“看在华云龙的面子上饶你一命?”
“咱现在已经后悔了,后悔将这金牌交给你们!”
“咱本来想的是让你们与国同休,但你们是不是真以为有了这个东西,你们就有好几条命了?”
“你自己数数,你做了多少没屁眼的事情。”
“杀人,有吗?”
华中没有说话,朱元璋说道:“你知不知道,顾正德一笔笔都给你记着呢,你将背着你们偷偷卖盐的灶户满门杀绝的时候,那叫一个威风!”
“贩卖私盐,这不冤枉你吧。”
“贿赂官员,还借着廖永忠打掩护!”
“就为了自己那点私欲控制盐引,说到底就是为了点臭银子,不顾朝廷的利益,你知不知道开中法破坏之后,往山西运粮需要征发多少民夫?”
“有命挣,你也得有命花才行。”
“最后,辱骂君父,欺君之罪,算吧。”
“你说什么让咱看在你爹的份上饶你一命,咱何尝不想,但你就是这么做侄子的吗?”
“好!”
朱元璋说道:“贩卖私盐,对盐商怎么处罚标儿已有定论,咱也对你网开一面。”
“贿赂官员,咱看在你爹的面子不罚你。”
“欺君之罪,那个免死金牌帮你抵了。”
“杀人呢?”
“你还有金牌吗?”
“拿出来。”
“你杀了可不止一家人,灶户,不听话的盐商,暗中调查的衙役,做假账的私盐贩子。”
“咱们慢慢的算,一张金牌可免不了你的死罪!”
“皇上...”华中万万没想到还有这么个算法。
他能说免死金牌没用吗?
确实免掉了欺君之罪。
但他能不死吗?
不行。
还有杀人罪等着他呢。
片刻后,华中只是说了一句:“皇上为何如此凉薄,我爹攻城拔寨,也为这座大明江山立下赫赫战功。”
“可是你为什么要那样羞辱他呢?”
“槛送回京?”
“他是堂堂淮安侯啊!”
朱元璋道:“凉薄?”
“北平的边塞,东边自永平、蓟州,西边到灰岭,隘口有一百二十一个,从东至西有贰仟二百里地。”
“其中王平口到做官岭,隘口有九个,相距五百多里。”
“这些位置都非常重要,应该布防军队。”
听到这些话,华中愣住了,因为这是他爹当年给朱元璋奏报的。
“皇上...”
朱元璋不管不顾继续说道:“紫荆关和芦花山岭尤为要害,适宜设置千户守御。”
“从前大兵攻占永平后,留下元八翼士兵一千六百人屯田,人均支付粮食五斗,所得的还不够支出的,应该并入燕山诸卫,从此补充队伍的操练。”
“这话熟悉吗?”
“是当年你爹说的,咱为什么记得那么清楚,之前的华云龙就是个莽夫,和徐达坐镇北平之后居然思考下这么多事情,安排的也非常妥当。”
“华云龙向咱奏报之后,咱还以为他开窍了呢,那天晚上非常高兴,以为淮西兄弟又要再出一个徐达,再出一个汤和!”
“咱给他委以重任,让他负责北平关隘的修建慢慢落实,他和咱说的每一句话咱都记在心里,可最后等来的是什么?”
“住在蒙元皇宫,还召集了元主的妃子,睡在龙凤床上,和蒙元的降将勾勾搭搭!”
“呵~”
“华中,你能明白咱那会的感受吗?”
“什么叫从天空到地下。”
“现在还觉得将他槛送回京算凉薄吗?”
“给咱记住了!”
“他确实立下了大功,但这不是他跋扈的理由!”
“告诉你,他之所以立下大功,是因为跟了咱朱元璋。”
“这大明天下没有谁都可以,除了咱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