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之后,毛镶来了,亲军都督府的人配合苏州府衙将陆家查抄。
罪名,通倭。
就算他没有通倭,有毛镶在也肯定通倭。
陆远陆叔郁二人被裹在草席中扔到荒野,草草了事。
也没人敢前去祭拜,那草席上还用毛笔写了一首词。
有道是:
“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
“是非成败转头空。”
“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
“白发渔樵江褚上,惯看秋月春风。”
“一壶浊酒喜相逢。”
“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这首词还被罗贯中选入他新写的三国志通俗演义中当做开篇定场。
随着传扬度越高,陆远的名声就会越差,通倭的罪名也会紧紧跟随。
总之,是从身到心,全部被毁掉了。
又过了一天,郁新从应天赶来,从苏州府衙手中买下了陆府,将前院装修一下,分成两个区域。
东边是银行新的地址,西边则是希望书院。
茹瑺手腕极强,很快银行便恢复了运转。
他将镖局扩招,增强保卫,再招聘银行子弟在内部巡逻,完善了安保制度。
一切,终于走上了正轨。
苏州,是银行的基本盘了!
时间缓缓流逝,一场大雪将整个应天覆盖成银装素裹的世界。
噼里啪啦的爆竹声不断响起。
今儿是除夕。
洪武七年的最后一天。
天街上人来人往,孩子们穿着新衣服欢笑打闹来回穿梭。
因为无忧洞被刚刚打掉,一批人被凌迟处死,人贩子们收敛了许多。
街上热闹非凡,伙计张开嗓子吆喝,一人在酒铺打酒后提着二两肉向家走去,路上和其他人打趣,时不时哈哈大笑,一派和睦的风光。
总行门口。
一队队的护卫突然将此处占据,贺强跑了进来对着杨靖说道:“经理。”
“太子仪仗,大驾卤薄马上来了。”
“宫里来人,让我们去迎接!”
“太子殿下?”
杨靖心中激动,赶忙让人将大厅打扫了一下,本打算提前结束营业将人们清理出去,朱标却派遣宋和传信,不必这样。
不多时,黄罗伞盖行到门口,所有人齐齐下拜:“草民见过太子殿下!”
朱标迈步进入银行,看着那别样的装饰,微微颔首。
杨靖迎了上去:“参见殿下!”
“不知殿下驾到,有失远迎。”
朱标拍拍他的肩膀:“不必谦虚。”
“孤可是一直在关注银行,茹瑺走后,你将这里撑了起来,也是有才之人啊!”
“走,带孤去开个存款账户,孤要存十两银子。”
“是!”
看着他小心翼翼的模样,朱标说道:“放宽心,不必那么拘束,你在前面走就是。”
“遵旨。”
杨靖将他领到窗口面前,杜文乐赶紧站了起来,“殿下,草民杜文乐给您办理存款。”
“嗯!”
杜文乐也不敢说要查看户贴,在账本上写下朱标的名字,让他签字盖章。
“殿下,还需要您的印记,以后取钱之时,需拿上那个印记。”
他不敢说是名章,因为怕被有心人找到麻烦,索要太子的名章是要干嘛?
朱标让宋和将他准备好专用于银行储蓄的印章拿来,盖在存款账簿上,又拿出十两银子放在柜台上。
“这样就可以了吧。”
“可以了~”
“嗯,还挺方便。”
朱标又巡视了各个股室以及三楼的结算中心,满意离去。
其他人刷的就围了过来。
“快快,让我看看殿下的名章是什么做的?”
“松木啊,殿下真简朴!”
“没想到我们银行的名声已经这么大了,就连殿下都来存钱。”
“那当然,刚打赢了苏州之战,诶~”
“你们知道苏州金库内存着多少钱吗?”
“百万两啊!”
众人七嘴八舌的说了起来,杨靖明白,朱标这是来给银行站场子的,代表真正认可了银行。
以后的发展道路,应该会顺利很多。
“今儿提前结束营业,大家都回去过年吧。”
“除却值班人员外,剩下的初七再来上班。”
“年终奖都发到手了吧。”
“嗯!”所有人声音高亢喊道。
在银行当值可比之前挣的多多了。
“那就好!”
“祝大家新年快乐。”
“祝经理新年快乐!”
等所有员工走后,杨靖将银行大门反锁,派遣安保盯着,自己就住在旁边院子里,本想回家看看,最后思忖片刻,向着天牢方向走去。
天牢。
陈雍的房间装扮的很有年气,门口贴着对联,里面挂着倒福,甚至还摆放着祖宗牌位,三柱清香冉冉升起。
什么都不能少!
蒋瓛带着狱卒前来拜年:“先生,过年好!”
“你们也过年好。”
陈雍正在一笔一划书写对联,让蒋瓛分给其他人,这也算是个彩头。
拿到的人都非常高兴。
“多谢先生!”
“过年好!”
刑部浙江清吏司的郎中带着属下几个员外郎前来拜年,陈雍也给他们一人分了一副对联。
随后,茹太素前来询问了一番茹瑺的事情,知道他在苏州干的很好,也就放心离去了。
“对了,先生。”
“一会尚书大人要来见你!”
刑部尚书刘维谦,之前负责调查陕西转运系统的大案,有人向蒙古人走私。
直到现在才回来。
“我知道了。”
不多时,老刘拿着一封信走了过来:“先生,刚刚从苏州发来的。”
“又是白雪的?”
“嗯!”
陈雍和傅白雪虽然没有见过,但已经成为了非常要好的笔友。
他让老刘下去,拆开信封,映入眼帘的便是一行行秀气的馆阁体。
傅白雪讲了讲苏州城最近的变化,并且将自己对丝绸行业的调查分析写到了其中。
“先生之前所讲经济一词,我现在有所体会。”
“苏州本有织机三千余,工匠一万两千有余。”
“限制织机数目并非因为棉花不足,也并非没有充足之工匠,而是棉纱数目不足!”
“四人纺纱才可供应一台织机。”
“而纺车投入太多,风险也高,陆家宁愿将金银埋入地下也不愿意扩大生产。”
“银行加入之后,对麾下几个工坊进行注资,并按照你的指示高薪聘请专业工匠改进黄道婆的纺车!”
“之前大家使用的都是单锭手摇纺车,黄道婆改为了三锭脚踏纺车。”
“短时间内银行又开发出了四锭脚踏纺车,纺纱的效率再次增长。”
“因为没了门户之见,三十锭水利纺纱机也在苏州河上建立起来,浣纱的妇女越来越多。”
“她们每日可得十五文钱,与家事贴补很多。”
“苏州百姓对朝廷,对银行越发尊敬,数之不尽的棉布从城中流出!”
“此,便是先生之经世济民之道。”
“之前先生所问,天下银钱是否有定数,观今日之苏州,我有些感悟,答案是并无定数。”
“朝廷税收越来越多,百姓手中银钱越来越多,银行存款越来越多,如此怎能算是有定数呢?”
“我还发觉另一件事,先生所说银行发行货币之责并非是采用印刷银票的方式来进行的!”
“某一人存款一百两银子,银行放出去一百两,而这一百两又会通过某种途径流回银行,比如工坊发工资。”
“而这工资也许还会继续存到银行,在账面上,一百两就可能变成两百两。”
“银行发行货币是通过这种形式来进行的。”
“不知我所说是否正确~”
“还请回信。”
陈雍摸摸自己的鼻子,挥笔写了起来:“信已收到,现付回信。”
“你所说完全正确。”
傅白雪是傅友德的妹妹,对于经济一道很有天赋,她并未加入银行,却已经领悟到了银行的精髓!
它是如何当做百姓与朝廷之间的缓冲,如何调控货币的呢!
答案就在利息。
只要央行降息,包括存款利息和放款利息,社会上的流动货币数量就会大大增加。
银行通过资产负债,有着能将货币翻倍的功能!!
详细解释了一番后,陈雍想到如今苏州的情况,又赋诗一首。
“斟酌桥头花草香,画船载酒醉斜阳。”
“桥边水作鹅黄色,也逐笙歌过半塘!”
“呼呼~”
他将笔墨吹干,把信装好,盖上自己的火漆印章,打算通过总行与分行之间的邮路送过去。
说起这个,也算是意外之喜。
总行在应天府同样设立了不少分理处,苏州也设立了分理处,这星罗棋布的办事点通过总行分行连接起来,竟无意中将各个县完全串联。
现在分理处办的最多的业务不是存款放款,居然是寄信。
百姓完全把他当做邮局来用。
当初听闻此事,陈雍还惊讶了片刻,又让总行分行专门设置了邮路股负责此事。
“过年好过年好!”
罗贯中忝着个笑脸拜年,给陈雍倒了一杯清茶,说道:“陈兄,我有事求你。”
“什么?”
“三国志通俗演义马上就要完书,你帮我写个序呗。”
“我都没看过你的书写什么序?”
“早说啊,我给你拿来了。”
罗贯中从怀中掏出一摞纸,“看,书店掌柜排版印刷出来的。”
“我的得意之作!”
开篇就是临江仙,大气磅礴。
但这初稿和后世印刷的并不一样,没有回目,断章也很诡异,陈雍总感觉有些别扭。
于是给他加上了两章回目。
第一回:宴桃园豪杰三结义,斩黄巾英雄首立功。
第二回:张翼德怒鞭督邮,何国舅谋诛宦竖。
这样看起来就顺眼多了。
罗贯中也说道:“好!好!”
“那这序~”
“等我看完之后就给你写。”
上次看三国演义都是好久之前的事情,现在回味回味也不错。
罗贯中拱手行礼:“那就多谢陈兄!”
正当他要离去之时,迎面撞上了一个中年人。
相貌刚正不阿,官袍整齐连一个褶皱都没有,显然是一丝不苟之人。
“尚书大人!”罗贯中赶忙说道。
来人,正是刑部尚书刘维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