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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贝做完这动作之后就愣住了,大眼惊疑不定地看着四处,惊惶地避过晏言的眼睛,脸色灰白,仿佛预见了可怕的、不久的将来。

没有人能救他。

晏言的手轻轻落在了小贝身上,慢慢帮他把身上的灰尘拍打掉,安抚道:“不怕,哥哥在这呢。”

“……哥哥?”小贝脸色很差,扯出一个微笑,看起来僵硬又悲伤,“哥哥。”

“坏人被赶跑了,没有人会打你了。”晏言鼻子有些酸,却还是笑着,“哥哥保护你,好不好?”

小贝像是想起了什么,慌乱地从晏言怀里退出来,看着他的眼睛,“我什么都没看见。”

边说边摇头。

像极了惊弓之鸟。

他们到底经历过什么?

小贝的这副样子让晏言更加想要探寻这个真相,哪怕他可能没法承受这真相的重量……等等!他看着小贝的样子,突然想起昨天看到的东西。

僵硬身体的孩子、青白的脸、焦黑的伤口。

那副诡异个样子会降低面貌的辨认度,也让他久久没能发现一个事情。

那就是——

他似乎没在那群肢体僵硬的孩子里看见小贝。

也就是说,小贝,是不是有那个可能活下去?

还是说,他并没有死在这里?

那些女孩子一脸满不在乎的表情让晏言觉得有些不值。

可他并不能把自己的想法强加给她们。

他想了想转头对虞小臾说,“小臾,你可以帮着祁哥带那些孩子玩游戏吗?我想问问他。”

虞小臾张了张嘴,看了眼小贝,想起刚刚她一张嘴这孩子就哭了,脸色顿时有些不好,点点头,算是答应了。

越宿一听晏言这话,当时脸色就明显变差,那臭脸也不收一收,直接就摆在虞小臾面前,愣是让这女人半天不敢跟他搭话。

晏言瞄了两眼,心里觉得好笑,却也在意料之中。

本来越宿就是这样,也就应该是这样,他没有那个把自己所有情绪隐藏在心里的习惯,也没那个必要。

他就像一把刀,刀背向着自己保护的人,刀锋对着自己的敌人,直来直往,刚毅无匹。

晏言收了心思,定神看着小贝,认真说道:“小贝,你不要害怕,好不好?哥哥不会打你的,也不会对那些姐姐做什么,你相信我,好不好?”

小贝懵懵懂懂地看了晏言一会儿,不知道是不是相信了他的话,却什么也不表示。

“小贝不要怕,坏人会被哥哥们打跑的,”晏言想伸手摸摸他,下意识抬了抬手,却又意识到似乎不太合适,于是压下了自己的想法。

“你看那个哥哥,他背后背着的盒子里装着打坏人的棍子,这个棍子只有在打坏人的时候才有用,所以你不要怕,好吗?”

小贝小心翼翼抬眼看了看越宿身后背着的盒子,又飞快地瞄了眼晏言,低下了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晏言也不说话,静静地等。

静默在两人之间蔓延,谁都不想先开口。

小贝低着头,站在那里,好像被全世界孤立,无人对他施以援手,眼泪从他的眼睛里流出,一滴一滴,掉在地上,一滴眼泪就在晏言心口窝砸出一个坑。

一滴,两滴,三滴,四滴……

那泪水在小贝的脚边聚集,溅在他的小鞋子上,沾了星星点点的泥。

好像一个孩子渐渐被世界侵染的内心。

“我不能说。”小贝嗫嚅了半天,只说了这么一句话,“我说了会变成哑巴的。”

晏言没有逼他,虽然有些失望,却也知道这不是一时半会儿能解决的事儿。

他想摸摸这个孩子,想抱抱这个孩子,想对他说,你不必害怕,我们会保护你。

可他却无法说出这句话,他觉得实在没有办法对一个孩子许下这样他不知道能不能做到的诺言。

他怕自己没办法保护好这个孩子,他甚至连自己都保护不好。

周围已经没有其他孩子了,晏言吸了一口气,轻轻挪动了一下,靠在后边的小桌子上。

桌子移动发出的声音让这个几乎已经变成惊弓之鸟的孩子浑身一抖。

“我小的时候很怕黑,因为在幼儿园的时候,你知道幼儿园吗?就跟你们这里差不多,但是老师不打孩子,也不让孩子吃药,我在那里上学的时候,因为想家总是哭,有个老师就跟我说,我要是不听话,总是哭的话,天黑时会有大猫猴来逮我。”

小贝明显被这故事吸引,却还保持低着头的姿势。

“我就特别怕黑,每次天黑的时候会偷偷在被窝里哭,还不敢出声。”晏言笑了笑,觉得自己有些丢脸。

“后来另外一个老师发现了,他就跟我说不是所有老师说的都是对的,不要怕,世界上没有大猫猴,他还告诉我,每个人心里都有一个黑小人和一个白小人,听白小人的话,就会做好事,听黑小人的话,就会做坏事,但是也不能只听哪个小人的话,因为有时候两个小人都会犯错误,多听白小人的话,就不会有人来逮我了。”

“所以,小贝,你别害怕,每个人心里都有一个白小人,也都有一个黑小人。”晏言说着,微笑着看着小贝偷偷瞥过来的眼睛。

“有的老师在做事的时候,可能被黑小人给骗了,所以他会做一些不好的事情,但是,我们如果知道他被黑小人骗了,却不帮白小人,这个老师可能就会一直被黑小人欺骗,就一直做坏事。”

小贝怯怯地抬起头,眼里含着半信半疑的神情,咬了咬嘴唇,想了很久,才下定决心似的开口,“那我要是说了,黑小人会不会惩罚我,让我变成哑巴?”

晏言心中钝痛,却还是微笑着,摇了摇头,说道:“无论是黑小人还是白小人,他们都是你心里的小人,如果你勇敢,你就能制得住他。”

小贝嗫嚅着,踌躇着,两眼里面满是半信半疑。

他畏惧“张老师”,畏惧变成“哑巴”,他还是个孩子。

晏言看着他的样子,有些不太忍心,他甚至想对他说:不要再想了,我们不说了好吗。

但他无法放弃近在咫尺的希望,他想要知道这个孤儿院曾经发生了什么事情,他想要知道到底是什么让这个孤儿院变成这个样子。

那破败、荒凉的景象,到底是不是真正的孤儿院?如果是,那曾经发生了什么?

其实,很多东西都是不得而知的,但他一点儿也不想放过每一个干过恶事的人。

哪怕这个人已经不是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