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余光往院里看了看,那一对人还站在树下互诉衷肠,因距离有些远而显得模糊不清,却能感受到那种亲密。
“哥,你看那边站着俩老师。”晏言为了转移这个话题,随手往那边指了指。
此时,天已经亮了,却看不见太阳。
在巫山里几乎没有太阳,起码从来都没有人见过巫山里的日出。
那两个人紧紧地靠在一起,像是误会已经消解。
越宿掀开被子,下了床,一双锐利的眸子往那边一扫,随口道:“不就是谈恋爱的吗?有什么好看的。”
说得好像他谈过恋爱一样。
晏言听着这话也觉得自己找的这个话题不怎么样,只能硬着头皮接,“你不觉得在这个随时都能丧命的地方谈恋爱很……”
很怎么样?晏言觉得自己已经词穷了,他“很”了半天,才蹦出一句,“很浪漫。”
越宿有些诧异,攥了攥手,觉得喉头有些发紧,不敢去看晏言的眼睛,只能跟着往院子里看。
看着看着,他的眉头越皱越紧,几乎要攒出一个疙瘩。
“怎么了?”成舒相也醒了,看着站在窗户边的俩人,有些疑惑。
越宿则像是突然惊醒,扯过昨天李堡华发给他的外套,随意往身上一披,抓着刀就冲出去了,临了了叮嘱一句,“不要出去,我一会就来。”
晏言有点纳闷,冲那背影喊了几声,“哥?哥!怎么了?”
越宿却没有时间再回应了,只是摆摆手,冲出去了。
晏言追到门口,想起越宿的嘱咐,定了定神,后退回屋子,继续在窗口看。
越看越觉得不对劲,那个女人的头,怎么越来越低了?
这时,越宿放在桌子上的手机和晏言手里拿着的手机终于发出了“嗡嗡”的震动声。
晏言点开一看,数字比例变化了,现在是:“2:3”。
他心中震惊,再看院子里,越宿已经叫了几个人,一起跑向那棵树,越宿跑在最前面,也是最先到的。
越宿率先跑到那棵树下,扫了几眼,便手脚并用爬上了树,矫健得像一只猴子。
他爬到树枝上,摆弄了一阵,这时候他身后的那些人才匆匆赶到,远远站在树下,踌躇不前。
晏言看着越宿的动作,觉得他是在解开系在两人身上,或脖子上的绳子。
越宿刚一松手,那树上吊着的两人就“噗通”一声落在地上,肢体僵硬,不再动弹。
但腰部仍然紧紧连接在一起,如果不看地上血迹,这样看去,仿佛真是一对紧密无间的恋人。
心中的猜测被证实,晏言紧紧地捂住了嘴,心中激荡着无法言喻的恐惧。
如果“十夜巫山”这个软件没有延迟提示的话,那么就说明,当他站在窗户边的时候,这两个人是没有死的。
他以为的亲密、缠绵,其实,可能都是那些人在生命最后的抽搐。
如果那两个人远远地看见了他,想要依靠微弱的肢体语言向他求救。
如果他能早一点发现这两个人的异常,是不是这两个人就不会死了?
哪怕他心里明白,即使他看出了这两个人的异常,这两个人也可能死在他从宿舍楼到那棵树之间的路程上。
但他无法抑制地去想,整个人都要被那种愧疚感淹没。
“晏哥!”成舒相像是感觉到了什么,顾不了那么多,猛地抓住晏言的肩膀,在他耳边急斥他的名字。
晏言一个激灵,猛然回神。
“别想了,晏哥,”成舒相松开手,好像知道晏言在想什么,“谁能救那么多人呢?”
话虽这样说,但是晏言还是不可抑制地把自己陷入自责之中。
“即使你能救得了他们,他们也还是要死的。”成舒相说道。
“把他们从树上放下来,他们也很有可能死在路上,即使没有死在路上,他们也出不去这个院的大门,只能在院内疗伤,在这段时间,他们也随时会因为伤口感染等等而死,这些巫山的原住民跟我们不一样,巫山想让他们死的时候,没有任何东西可以挽留。”
这就是命。
“巫山,到底是个怎样的地方?”晏言禁不住要问。
成舒相皱了皱眉头,沉吟了一下,叹了口气,“巫山啊,就是灵魂的坟墓,是自由的牢笼。”
晏言被他那副样子逗乐了,他拍拍成舒相的背,“中二少年欢乐多啊。”
成舒相一脸疑惑,觉得自己刚才讲的那句话特别有灵性特别深沉来着,不过看晏言已经脱离了那种自责的状态,他又觉得很欣慰,想自己情商真高。
“祁老师,这是怎么回事?”李堡华喘着粗气,刚刚被其他人通知,匆匆跑过来就看见了地上还没被遮掩住的两具尸体。
这两具尸体神情中充满了恐慌与绝望,他们的腰部被铁丝紧紧拧在一起,勒进肉里,刺得皮开肉绽,血流了一地。
手同样被铁丝紧缚,铁丝圈因挣扎而把他们的皮肉割破,隐约可见白森森的骨头。
真正致死的是他们脖颈上缠绕的那根绳子,又粗又硬,却轻而易举地在他们脖子上系成栓贼扣,越挣扎,栓得越紧,磨破了肌肤,露出鲜红的肌理,狰狞的血管。
他们的肩膀紧紧相贴,加害者似乎还嫌这样不够紧密,于是用一把刀砍掉了那个女人的左臂、那个男人的右臂。
接着用他们被割下来的衣袖塞在那伤口之中,塞到伤口破裂,衣料上浸满鲜血。与此相对应的是,那个女人的右眼球、那个男人的左眼球被用利刀挖去了,塞进了他们因铁丝缠绕而紧握的手中。他们的背后被割出一个大口子,伤口中插着他们失去的臂膀,像是比翼鸟的羽翼一样。
这种诡异的死法,即使在巫山内也是很少见的。
尤其是这种好像献祭一样的死法。
“这两位是我们院内的老师,但是他们怎么会……”
李堡华看起来有些难以启齿,眼里甚至有些恶毒,那狠毒的神色只闪过了一瞬,很快,他脸上就又恢复了震惊和惊惧。
越宿看见了,什么表示都没有,只是问,“这两个老师在搞对象吗?”
李堡华连连摆手,“这可不能乱说啊祁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