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懿一瞬间涌上太多情绪。
狂喜、恐惧、错愕、疑惑、心痛……
这些情绪糅杂,只化成目光中对杜郁礼无声的质问。
你不是死了吗?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为什么要伤我?
杜郁礼根本没有看姜懿的眼睛,他把刺穿姜懿小腹的匕首抽出来,毫不犹豫对着她的肋下贯入!
姜懿紧闭着嘴,发出一声沉闷的痛哼。
看着血浸润姜懿的衣裙,杜郁礼眼里闪烁疯癫发狂的兴奋。
“你放心。”他喘息着安抚姜懿,“来之前,我看了好多好多医书,知道捅哪里不会致命,绝对不会失手把你捅死的。”
杜郁礼比一个穷困潦倒一辈子的单身汉挖到金矿还要兴奋,双手都因为爽快而颤抖起来。
“我终于能报仇了!终于报仇了!”他仔细欣赏着姜懿痛苦的表情,咯咯笑出声,“慧娘、阿裕,你们在天上看见了吗?我给你们报仇了,看姜懿这个贱人现在有多凄惨了。”
笑着笑着,眼泪滚落出眼眶。
“我没让你们白死,我终于报仇了!”
说话时,杜郁礼手里没闲着,对着姜懿狂捅十几刀。
喷涌的鲜血溅了杜郁礼半张脸。
“你杀了我家四十五口人,我要捅你四十五刀才算是彻底报了仇。”
姜懿心痛地盯着他满是怨恨的眼睛。
艰难开口:“你说……你心里、有我,我帮你、帮你照顾好、你的血脉……为、为什么还那么恨、恨我?”
“血脉?”杜郁礼哼笑道,“那不是我的孩子,是帮助我复仇的恩人,要不是她,我到现在还只是具行尸走肉。”
他把自己是如何假死、如何让蓁宝冒充他儿子的身份潜伏在姜懿身边的事情一五一十告诉了姜懿。
“当我以为我要一辈子背负仇恨而活时,她就那么出现在我眼前,她给了我第二次生命,让我能够亲手报复灭我全家的仇人,我会一辈子信仰他,当她的奴隶。”
姜懿五官抽搐,“原来、你们一直在骗我!”
她把那小孩当成自己的亲生孩子疼爱,花在他身上的精力比亲生子女还要多,就因为他是杜郁礼的血脉。
“你用、感情、欺骗我……够卑鄙、够恶心!”
“不卑鄙不恶心怎么能向你这个恶魔复仇?”杜郁礼恨到面容扭曲,“你知不知道,你抱住我的时候,跟我说那些剖心剖肺的话的时候,我都恶心得快要吐了,你的模样、你的话语令我作呕啊你知不知道?!”
“你走之后,我吐了好久好久,胆汁都快吐出来了,吃饭的时候我甚至不能想到你,一想到你我就作呕。”
“你杀了我全家、慧娘是我这辈子最爱的女人,你把她害成那样,你凭什么以为我会爱你?!”
“我是疯了才会爱你这个蛇蝎心肠的女人,我杀了你还来不及,爱你?呵!”
杜郁礼毫不掩饰对姜懿的厌恶。
姜懿只感觉他捅的不是她的肚子,而是她的心。
“啊对了,我现在没有在恨你,我是恶心你,你在我眼里就像一条杀不死的蛆虫。”
都说恨比爱更深,姜懿在灭掉杜府全家时,也是这般想法。
可是杜郁礼这句话打破了她最后一丝幻想。
杜郁礼在她身上不致命的地方捅了四十五刀,在姜懿奄奄一息时,强行给她喂下假死时蓁宝给他的续命神丹。
“你还没受够惩罚呢,不准死得那么轻易。”
杜郁礼起身,因为蹲得太久而踉跄几步。
看着姜懿狼狈不堪的惨状,他心里说不出地痛快。
大仇得报,他不用再折磨自己,有脸下去陪慧娘和阿裕、还有父母亲人了。
他们肯定等他很久了。
杜郁礼脚步轻快地走出牢房,面上带着无尽的喜意。
姜懿两只手被铁链锁着,无法躺下。
她的命是留着,但伤口不能愈合,身上密密麻麻的刀伤,渗出的血把衣裙染得绯红。
伤痛,可是心里更痛。
杜郁礼说她恶心,比扒光她的衣服把她扔进人堆里还要让人难堪、还要无地自容。
她把自己的感情赤裸裸地剖析给这两父子。
可一个恶心她;一个是假的,在利用她。
她这一辈子,还真是可笑至极。
姜懿表情坚毅地用力咬下了舌头。
──
“姜懿和她阵营的人都已伏法,皇姐自此便高枕无忧了吧。”姜寒尽亲手替姜若真斟茶,递到她手里。
姜若真抿了一口,笑容却满怀心事。
姜寒尽问:“是在因蓁宝的事而忧思吗?”
姜若真阖眼默认。
姜寒尽愧疚道:“抱歉皇姐,其实臣弟已找到蓁宝,眼看着就能把她带回来,但裴定骁忽然出现,臣弟带去大景的月卫尽数折损,自己也身负重伤。蓁宝不肯同臣弟一起回云姜,只说想来的时候再来……臣弟无能。”
“无碍,你已经尽力。”姜若真眉眼笑意浅淡,“而且,蓁宝比你更早抵达国都。”
姜寒尽惊愕抬眸。
姜若真懊丧道:“只是因为此事复杂,宫中凶险,朕暂时无法与蓁宝相认,她或许是生气了。”
因此不肯跟随亲侍来宫中见她。
姜寒尽道:“以臣弟与蓁宝见面后对她的了解,她不会因此事而生气。”
只会因为吃不饱而发火。
姜若真挑眉,将蓁宝不肯进宫的事告诉他。
“恕臣弟斗胆。”姜寒尽说,“或许陛下亲自去接蓁宝比较好,这样才能体现陛下想认回女儿的诚意。”
姜若真犹豫片刻,才缓缓颔首。
才要起身,太监就来禀报:“陛下!罪人姜懿咬舌自尽了!”
姜若真眉头紧蹙,“死了?”
太监道:“太医全力救治,罪人命也硬,只是伤到了舌头,说话较为困难,好在保住了一条命。”
“只是……”姜若真看他吞吞吐吐,会意地摒退闲杂人等,太监才说,“罪人说她手里有陛下想要的东西,若是要拿,得亲自去见她。”
姜若真眼神一凛。
姜懿说的是传言中先皇留下来的传位遗诏。
她以为只是空穴来风罢了,难道姜懿还真有?
姜若真思忖片刻,去了关押姜懿的地牢。
姜懿已经被折磨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看见姜若真来,还能撑出一个笑容。
含含糊糊道:“姨母,你走近一些,我告诉你那地方在哪。”
“你要不想说,那就别说。”反正权利是确确实实掌握在她姜若真手里的。
就在姜若真转身要走的那刻,姜懿猛地腾起,抬脚要踹姜若真。
“凭什么只有我痛苦!你跟我一起痛苦!”
她吼完,凌厉破空声传来,一支长柄物体直直射穿了她的眉心。
姜懿睁着眼睛咽了气。
姜若真并不害怕她的死状,而是看向要了姜懿性命那个东西。
──竟是一只筷子!
谁有这般奇技,能用筷子取人性命。
她转头去看,身后的侍卫没有一个像方才出手的人。
到底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