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官大计,被提拔的进京的各地官员陆陆续续赶赴京城就任,一时以门生故旧、同年同门为由的宴请不断。
这里没有便捷的通讯工具,消息都靠口口相传,感情维系也需要实实在在的相互往来刷脸,连能躲则躲的周曜和萧月杉两人都不知道参加了多少场宴会,更别说是其他乐于交际的大人了。
寿家如今如日中天,按照楚元明的排兵布阵,寿俊晤怎么也要接替梁基任奉天府知府。
但是定国公夫妇宠爱幼子,在楚元明和宋璞疯狂的点兵点将中还是抗住压力,让小儿子继续做他喜欢的奉天府通判一职。
可寿俊晤自己也感受到了朝中局势的变化,就算父母有心维护,他的心情早已无法像以往一样洒脱不羁。
现在巴结寿家的人更多了,连带着有心与寿俊晤交际的人也多如牛毛。这些人很快便摸清楚了寿俊晤的日常行程,找到了他几乎日日光顾的小店——醉花阴。
这天,寿俊晤像往常一样来到醉花阴,还没进门就被门口的景象吓了一跳。
原本清净的小店门口围满了不知道哪个府上的下人,见他来了,纷纷谄媚地笑着行礼。
寿俊晤眉头微皱,正想转身离开,却被一个声音叫住。
“寿大人,我家老爷都指挥同知陈大人有请。”
寿俊晤定睛一看,原来是新上任的都指挥同知陈培胜府上的管事,陈培胜是信国公陈师宪之子,这次百官大计刚刚从应天承宣布政使司左参政升任进京。
他心中暗叹一声,若是旁人,他走就走了,可陈培胜也是有爵之家的子弟,官位高又年长,他知道今天是逃不过了。
无奈之下,寿俊晤跟着管事走进店里,只见店内他最常坐的位置已经摆好了酒席,陈培胜坐在主位上,笑容满面地看着他。
“贤弟,来来来,快坐。”陈培胜热情地招呼着。
寿俊晤拱手道:“陈大人,您太客气了。”两人算算的确是同辈,可寿俊晤是幼子,两人的年纪倒是相差很多,本来就不相熟,如今称兄道弟,让寿俊晤觉得十分不自在。
“哪里哪里,多年不见,俊晤也长大成人、授官主事了,而愚兄就老咯。以后你我同在京城为官,自当多多亲近。”陈培胜边说边给寿俊晤斟酒。
寿俊晤心中无奈,却也不好推脱,只好陪饮。
两人喝酒吃菜,就着音乐聊着各地风情。
陈培胜之前在应天承宣布政使司任职,对下辖的应天、阳州、淮南三府的风土人情了如指掌,谈起天来十分风趣。
寿俊晤本就爱四处游历,听得也非常认真,只在心中设着防线,绝口不提朝中家中之事。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陈培胜看似随意地问道:“俊晤啊,你觉得如今朝堂之上,谁能称得上是中流砥柱啊?”
寿俊晤心中一凛,这问题终究是来了,遂打起十二分精神,谨慎地回道:“自然是晋亲王、丞相和诸位公卿大臣。”
“哈哈哈,贤弟说得不错。不过,我看那晋亲王和丞相都是国之栋梁,有他们在,我大昭才能繁荣昌盛啊!”陈培胜笑道。
寿俊晤附和着点点头,心中却暗自嘀咕:这陈培胜到底是什么意思?信国公到底是哪边的人?他一边想着,一边应付着陈培胜的话语。
陈培胜话风一转,“愚兄刚刚进京,听闻贤弟尚未娶亲,便想着家中有一幼妹与贤弟年纪相当,不知贤弟可否有意一见?”
寿俊晤闻言,连忙推辞道:“多谢陈大人美意,只是婚姻大事皆由父母做主,小弟不敢私下应承,还得禀明父母才是。”
陈培胜笑了笑,说道:“无妨无妨,婚姻大事,岂可儿戏。改日请国公夫人相看了小妹,若是觉得合适,再商议也不迟。”
寿俊晤嘴上应着,心里却暗暗叫苦。他知道这是陈培胜在拉拢他,可他的婚事本就敏感,如今又添了新的势力,不知最后到底要与谁家结亲了。
“愚兄听闻贤弟常来这酒楼,此次前来的确觉得十分风雅,有歌有酒无人相陪也是无趣,不如叫楼里的姑娘前来添香吧。”陈培胜说道。
寿俊晤刚想解释,醉花阴不是花楼,没有陪酒的姑娘,自己只听歌好曲好就够了。
没想到在寿俊晤来之前,陈培胜的手下就打伤了邓孝,威逼小二供出了作曲的沅君先生陆嘉言。
陈家手下长驱直入,直接进内室搜来了陆嘉言,只等召唤便前来陪酒!
“贤弟素日甚爱的曲子都由沅君先生所作,不知贤弟是否得知沅君先生便是眼前这位绝色女子。”陈培胜投其所好地说。
管事搜来陆嘉言的时候,陈培胜也眼前一亮,想着寿俊晤应该会喜欢这份见面礼。
站在面前之人乃一绝色佳人也!只见她衣衫微皱、发饰微乱,但其神色却异常坚毅果敢,宛如一朵盛开于寒风中的傲梅一般,令人不禁为之倾倒。
那张绝美的脸庞上,双眸如星辰般璀璨明亮,透露出一种坚定而不屈的光芒;秀眉微微蹙起,似有无尽心事萦绕心头;樱唇轻抿,透着一抹不易察觉的倔强。
尽管此刻她略显狼狈,但周身散发出的气质却如同仙子下凡般超凡脱俗,仿佛世间万物皆不能与之媲美。
寿俊晤心头猛地一震,仿佛被一道闪电击中一般,整个人都呆住了。他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望着眼前的沅君先生,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他万万没有想到,一直以来自己引为知音的沅君先生,竟然是一个女子!而且,她还是如此的美丽动人,宛如仙子下凡,令人惊艳不已。
寿俊晤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被吸引住了,无法从陆嘉言身上移开,眼中的惊艳更是溢于言表。
可想到陈培胜的为难,他皱起眉头,看向陈培胜,“陈大人,这是何意?”
陈培胜笑了笑,说道:“贤弟莫怪,我也是偶然得知。这沅君先生不仅曲子作得好,人也美貌非常,可谓才貌双全。今日特地带她来与贤弟相见。”
寿俊晤强压心中怒火,“陈大人,在下不过是喜爱沅君先生的曲子,从未有过非分之想,还请陈大人放沅君先生回去。”
陈培胜脸色微变,没想到寿俊晤会推辞这份好意,“贤弟何必如此不近人情?我不过是想成人之美。”
寿俊晤言语更冷:“陈大人,我与沅君先生只是知音之交,并无他意,请大人不要为难先生。”
陈培胜见状,也不好再说什么,便挥手让手下放开了陆嘉言。寿俊晤赶紧查看,关切地问道:“先生,你没事吧?”
陆嘉言摇了摇头,不想理会眼前的这些男子。
她实在没想到有人会在店里动武,陈培胜手下兵士训练有素,不是家丁伙计们能够抗衡的。
楼里一些小二是雇来的,会出卖她也不算稀奇,大半年的太平日子让她实在是放松警惕了。
寿俊晤见状,对陈培胜施礼,正色道:“今日因我之故惊扰了沅君先生,寿某实在愧疚。但既然今日寿某有缘与先生相见,先生就是我寿某的朋友,若是今后还有人来烦扰先生,就是与寿某为难!”
陈培胜干笑两声,“哈哈,既然如此,是愚兄唐突了,就不打扰两位了。”说罢,带人离去。
寿俊晤向陆嘉言行礼道,“今日之事,是我连累了先生。先生放心,在京城我还是有些办法保你周全。”寿俊晤一脸歉意。
陆嘉言知道这位忠实粉丝,也感念他今日的维护,施礼道:“多谢寿大人。”
经过今日一事,陆嘉言心中大乱,本来她一直隐蔽地很好,醉花阴也一直无人闹事。
今日她被陈培胜抓来示于人前,之后还不知道会引出怎样的祸事,她想着要尽快跟萧月杉说,醉花阴可能需要暂停营业一段时间了。
寿俊晤缓缓地从醉花阴走出来,眼神有些迷茫,但更多的是一种深深的眷恋与痴迷。
此刻,他的心中已经完全被沅君先生所填满。 这是寿俊晤生平第一次对一个女子动心,而且还是如此彻底、如此深沉。
这女子不仅拥有着惊人的才华,足以令他为之倾心。更令人惊叹的是,她那高尚纯洁的品格和倾国倾城的容貌,仿佛是上天赐予人间最珍贵的礼物。
回想起刚才陆嘉言的一举一动,寿俊晤的嘴角不由得泛起一丝微笑。若是真要娶妻,定要求娶这样的女子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