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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筵论理来得很快,萧月杉终于能从被楚昌凝软禁的日子里解放出来了。

讲经第一日,楚昌凝便让她扮成贴身侍女,侍奉车驾一道去奉天台观礼。

秋筵第一天早上是祭祀宗庙的开坛大典,皇室和满朝文武都要早起去奉天台祭祀。

楚昌凝辈分高、地位尊崇,位置也最为居中靠前,萧月杉跟着楚昌凝,就像是演唱会坐到了内场前排,连那些礼官朝服上面绣的花样都看得清清楚楚。

开场是祭祀演乐,杨皇后虽将儒家典籍和朝堂礼法搬到了昭朝,可祭礼更重传承信仰,所以这方面修改不多,还保留着许多本土特色。

昭朝先人崇拜鸺鶹,后杨皇后引进了金乌的概念,总之都是鸟类,长得大差不差,所以祭礼典仪上使用的仪器及礼仪官所着的礼服上都是飞鸟图纹。

祭祀演乐相当于请神游神,颇具神话玄幻色彩,祭司占卜为大吉后,祭天流程才正式开始。

按照流程,皇帝需要发表祭天崇礼的祭文,可皇帝年幼无法完成这项任务。便由丞相宋璞代劳,以一篇华丽的骈文青辞代为祭天。

奉天台上,小皇帝身着金龙冕服站在天心石上,宋璞站在阶上念完祭文。

礼部尚书霍谦上前一步,高声宣布:“进献牲醴!”只见一群侍者端着托盘走上前来,盘中放着各种祭品。接着,太常卿率领一众官员开始奏乐,乐声庄严肃穆。

这时,一名礼官高喊:“跪——”

包括楚昌凝在内,所有人都跪了下来。

礼官高喊:“拜——”

如此反复三拜之后,皇帝稚嫩的声音响起:“众爱卿平身。”

楚昌凝直起身子,坐回自己的位置。她看向小皇帝,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光芒。

祭祀仪式终于结束了,皇帝起驾回到观礼台正中的宝座上。奉天台上,礼官和内监们已经布置好了讲坛,秋筵讲经便正式开始了。

仪式真得十分冗长,萧月杉站得腿都麻了也不敢动,马上董麟的讲经就要开始了。

这奉天台修建得十分巧妙,不仅地势开阔,台中石板依次递进,连墙壁是用磨砖对缝砌成的,围墙的弧度十分规则,墙面光滑整齐,对声波有着特殊的规则折射,使台上之人讲话声音格外浑厚洪亮。

董麟自然是讲解《大学》,萧月杉也不是很懂,听着十分疲累。加上早上早起吃得也少,现在真是饿得双眼发直,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吃饭啊!

一个上午的祭礼仪式和讲经,中间休息时间极短,楚昌凝等皇族所在的观礼台倒是一应设施齐全,想要入厕倒也方便。下面列队的大臣们才是十分痛苦,萧月杉想着古代也没有尿不湿啊,可能古代当官不仅需要脑子好会读书,还要有一个强大的膀胱吧....

就这么胡思乱想地挺过了上午,因为交通不便,所以中午也不能回去午休,午间的膳食由光禄寺和各司官厨备好,直接送到奉天台食用。

到了下午,五品以上的大臣们便被赐了案几就坐,五品以下的官员则要继续列队。萧月杉想到了六品的周曜,她们夫妻不是要罚站三天啊...

萧月杉顶替的是楚昌凝侍女的身份,所以也没有什么很好的待遇,大长公主的吃食十分丰富精致,她只能和其他侍女一样换班去吃些干粮。

干粮吃多了会想喝水,又不能随意上厕所,只能少喝水,倒推回来那就只能少吃些东西了。

第一日经筵结束,她又渴又饿又累,还要步行回大长公主府。这一天简直累得麻木,老天,在古代打工比在现代打工累多了!

没想到回到府上,大长公主还要叫她一同去评品今日的讲经。

董麟正统、霍谦老成、萧铮随和,倒真是各有特色。

只不过《大学》、《礼记》她的了解比较有限,还好董麟这次选的是“所谓致知在格物者,言欲致吾之知,在其物而穷其理也”这一句。格物致知,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这个倒在她了解的范围内,还能和楚昌凝好好说上一两句。她的论调也新鲜,楚昌凝听了十分满意。

第二日的经筵相较第一日更好理解一些,叶绍钧讲《诗经》十分飘逸,还现场赋诗几首彰显了他文坛领袖的实力。黄纯儒和林国瑞都是讲具体事务,萧月杉觉得听到颇有意思,楚昌凝倒觉得乏味。最后的一位便是最让人期待的“孟家新婿”杨万帆,这小伙子身材瘦削,面庞略显苍白,透出一种文弱的气息。

萧月杉离得近,她左看右看,只觉得杨万帆从长相到气质都十分普通,开口听他说话也很平平,他主讲《昭律》,听起来就像是来做法条解释的,主讲一番虽然挑不出什么错处,但也的确平庸。众人心中暗暗思量,孟家为何要抬举这样一位年轻人。

晚上回府,楚昌凝同样召了萧月杉去叙话,她还记得萧月杉上次说的《氓》,便问到了此诗。“萧娘子上次说的那诗歌,本宫听着与叶大人今日所讲的诗经十分类似,不知萧娘子是从何得知的?”

又来了,说错一句话要用千百句来弥补,“就是女子随口闲谈,因为诗歌顺口,听着就很相似。”她敷衍道。

“哦?本宫听来觉得很有深意,不知道萧娘子还知不知道其他的?”

看来这大长公主很喜欢弃妇诗啊...这完全是考我的知识储备,萧月杉也不知道这里的诗经到底收录了哪些,删掉了哪些,也不敢随便作答,怕暴露自己不像原主一样熟读经书的事实。

“有倒有一首,是女子被丈夫负心之后所作,‘皑如山上雪,皎若云间月。闻君有两意,故来相决绝......’”萧月杉思考一会,决定来一首《白头吟》转移诗经的注意力。

“问君有两意,故来相决绝...”楚昌凝喃喃重复着,突然一下她勃然大怒,一把将桌上的吃食茶水掀翻,萧月杉躲避不及,被泼了一身。

“真有这诗吗!还是你自己作了来唬我的!”

萧月杉被弄得满身狼狈也止不住满脸问号,我???我写得出来吗?你也太瞧得起我了。

“小女不敢,真是民间歌谣而已。”她连忙拜倒,太失策了!这《白头吟》与楚昌凝自己的遭遇太相似了,难怪她一时间如此共情。

“凄凄复凄凄,嫁娶不须啼。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楚昌凝苍老的双眼止不住流下泪来,“好啊,写得真是好啊!”

“来人啊,拿酒来!”楚昌凝吩咐侍女拿了烈酒,逼着萧月杉陪她喝酒消愁、诗词唱和,萧月杉真是无语,一晚上带着满身污渍陪坐,不知道背了多少乱七八糟的东西安抚楚昌凝,一直到她消气才作罢。

这两日都是这样的工作节奏,白天一大早就要起,然后站着伺候一整天,到傍晚才能回家,回家还不能休息,要陪着大长公主说话,到这位大长公主乏了才能回房躺下。

萧月杉感觉自己都要猝死了,这大长公主府的丫鬟是真不好当,怪不得宫女满二十五就要放出去,古代的奴仆真就是耗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