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桑姬答应了克莱西的邀请,和他一同去海钓。
在抵达王都之前,克莱西希望和桑姬多多相处,培养感情,等到了王都,他们就没有什么单独相处的时光了。
桑姬需要轮船停泊一段时间,让小人鱼去海中放放风。
经过几天的调养,人鱼身上的伤终于好了,只是让桑姬更加不放心了。
她用尽了各种好药,几天的内服外敷下,人鱼身上的伤痕才终于消退。
沃利克家族小姐手中储藏的药物是世间难得的好药,正常人类一晚上都能痊愈,但是人鱼却用了五六日才恢复如常,完全没有展示出深海人鱼该有的自愈能力。
桑姬只能安慰自己是人类的药效果不好,可是按照克莱西的说法——深海人鱼骨折也能在三日内恢复,阿莫只是脱臼手臂就养了五六日……唉。
无论桑姬如何不放心,她都只能亲自送阿莫离开轮船。
传闻中,深海人鱼生活在千米之下的海域,也有传闻说是万米,但无论如何,这都不是是几米深的泳池可以比拟,阿莫需要更广阔的活动空间。
桑姬不能豢养他,她就像是第一次送孩子去幼儿园的家长,不,应该说是送孩子去自己未知领域的家长。
那是阿莫熟悉的深海,却是这个时代的人难以探究的地方。
桑姬只能一遍遍叮嘱阿莫不要去危险的地方,要照顾好自己,不要受伤,却没有办法给阿莫更多的帮助,因为无能为力,所以更加担心。
阿莫听着人类喋喋不休,不同的话语说着相同的意思,没有丝毫的不耐烦,反而特别的享受,享受人类对他的关心,喜欢人类对他的在意。
在分别时,桑姬突然唤住了人鱼,她意识到或许她真的不能给阿莫更好的生活。
人鱼属于深海,那是他们出生成长的地方,就像人类最喜欢陆地,她可以提供几十米、甚至一百米的水池给阿莫,但永远无法给阿莫千米深的广阔海域。
“阿莫,我马上要到王都了,你想陪在我身边还是回到深海?如果和我去王都的话,你不能生活在深海,大部分时间只能在浅海玩了。”
“当然,我保证我一定会带你出海,让你去深海活动一阵子……”
桑姬越说声音越低,活动一阵子也不过是一两天,她退而求其次。
“阿莫,等你过了进化期,我送你离开,怎么样啊?”
桑姬分不清自己的心情,人鱼存在危险,她和人鱼再亲近,实际上都是带着一分提防。
就像是和老虎嬉戏,虽然知道它依赖自己,不会伤害自己,仍然会保持警惕,担心老虎突然发狂。
再加上昨晚的事情,她对人鱼的心情更加复杂,不再是纯粹养宠物的心情,或许她一开始的心情就不纯粹。
桑姬忽然想起了初见后的第二天,她在二楼泳池边喂人鱼产生的错觉,正是那次让她想和人谈一场恋爱。
种种叠加之下,她现在放人鱼离开才是最正确的,或者起码应该远离人鱼。
不只是对自己的安全负责,也是对自己的感情负责。
这不同于和克莱西的交往,一切感情都在控制之中,就算分手都能够给双方保留着体面。
但是和人鱼不是这样的,桑姬觉得她和阿莫之间的感情是不可控的。
如果她真的有别样的情愫,如果真的放任发展下去,感情会凌驾于理智之上,如果真的要分手,那一定是双方不剩一丝体面,双方遍体鳞伤,破坏掉所有的感情,所有的自尊、体面都不重要了。
桑姬这边百转千回。
人鱼一个激灵,像是受惊的松鼠,他已经不是几天前的人鱼了,能够完全听懂人类的话了。
“不要!我要和桑在一起,一直在一起!桑桑,桑桑……”
要不是因为海神太过无用,他才不会离开爱人呢,人鱼打定主意快去快回,搬了海神像的右眼就回来!
人鱼主动握住桑姬的手,“我很快就回来。”
桑姬眉开眼笑,压在心中的忧虑一下子消失了,“这是阿莫说的啊,以后反悔我也不答应了啊。”
虽然知道不该束缚人鱼,将他养在浅海,但是桑姬舍不得放手啊。
“阿莫,天黑前回来,好不好啊?”
人鱼开心地点头,他会尽快回来的,他能感到人类对他更亲近了,真的不想离开人类。
人鱼没入海面,轻盈地像是一片落叶,没有激起一点水花。
桑姬扶着栏杆看着波澜壮阔的海面,终于确定了她对人鱼的感情不单纯,不是纯粹的主宠感情,本来也该是这样的。
那是一条有着人类智商、上半身和人类相同的异性人鱼啊。
只是小人鱼心性单纯,太过没有心机,让桑姬从一开始就没有将他当作独立的人看待。
在克莱西伸手想扶桑姬上小艇时,却被桑姬躲开了。
“桑?”
桑姬礼貌一笑,绕过了克莱西,坐在了小艇的里侧,他们需要行驶到远离轮船的地方,船队集聚的地方,会驱离海中的鱼群。
小艇上的人不多,只有寥寥十人,都是两人的心腹。
海风徐徐拂过桑姬的鬓发,桑姬两侧的发丝拢起,背后披散着的墨发发丝飞扬。
对着坐在她身边的克莱西,桑姬道:“克莱西,我没有结婚的打算,父亲不会因为我插手王都的储位争端。”
所以不要在我身上下心思了。
克莱西惊讶,为什么短短一夜桑就改变了态度?
“桑,不是因为王储争端。”
桑姬回头看他,对这个回答感到诧异,克莱西不是会说谎的人,也不屑于在这种事情上说谎,所以她更加不解。
“桑,我对你一见钟情,从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无可救药的喜欢上了你,虽然你会觉得夸张,虽然在几天前我也不会相信这种事情,但我可以向上帝发誓,我甚至愿意为你付出性命。”
“我宁愿觉得自己是疯了,可事实上,我从没有像现在这样清醒过。”
克莱西温和地笑着,没有被爱情捕获的愤怒和不甘,只有全然的喜悦和顺服,像是臣服在了爱情的魔力下,又或者说是神明的面前。
他是认真的,可这太荒谬了。
帝国几百年最出众的圣子,被喻为离上帝最近的人,竟然会说出这种话。
桑姬回想这几日的相处,想不出自己从哪里俘获了圣子的心,只能道:“是因为我的美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