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德心内苦笑,不,现在桑姬这里才是最重要的,顺德只求桑姬能够安安稳稳地度过这个下午,别再折腾出事了。
主要是这位娘娘做事不算高明,行事太过光明磊落,您不喜欢临江伯府和贵妃,那可以私下慢慢找他们算账。
观陛下的态度,您又不是只能得三五个月的恩宠,来日方长啊。
只怕国朝又要出一位宠冠后宫的妃子……哦不,是皇后了。
“陛下派奴才来服侍娘娘。”
桑姬笑了笑,隐约察觉这位陛下更偏向她,就是不知道等皇帝处理完朝政,知晓是他的嫡亲表妹受了委屈,而不是贵妃欺负自己,他会怎么处理了?
“娘娘,现在可要用膳?”
等太医给桑姬诊脉,确定了桑姬一切安好,身体无比康健后,顺德出声询问。
桑姬喝完了手中的姜汤,听到这话点头让立刻摆膳,她午膳没吃,现在确实饿得厉害。
顺德一边伺候桑姬用膳,一边不着痕迹地推荐宫内的各处春景。
求您出去转转吧,顺德觉得桑姬和这处水榭犯冲,再呆在这里还能整出些其他事情。
桑姬神色淡淡,没有太大的兴趣,主要是她上午又是动嘴又是动手,现下确实有些累了。
“福全呢?让他过来服侍。”
福全刚刚被顺德骂了一通,现在正垂头丧气地守在门外,听到贵姬的话,立刻打起了精神,进了屋殷勤地服侍桑姬用午膳。
“陛下肯定不习惯身边没有你伺候,你回去吧,这里有福全伺候本宫。”
桑姬下了逐客令,顺德没办法只能答应,道:“娘娘有什么吩咐只管派人去前面说一声。”
“不用,陛下日理万机,国事要紧,不用拿这点子事劳烦陛下。”
桑姬自认为自己说得通情达理,顺德却只有苦笑,他不敢指责皇帝心尖尖上的人太能闯祸,但陛下的心意却是要让这位娘娘知晓的。
顺德上前一步,压低了声音:“娘娘,陛下来过了,他看见娘娘没有受委屈,这才派奴才过来伺候您,您万万不能看轻了自己在陛下心中的地位。”
桑姬是真的诧异了,就那位立志做明君的主抛下大臣处理后宫事?
桑姬想了想,满是感慨地道:“这就是后宫没有皇后的坏处了。”
后宫的高阶嫔妃打起来,后宫又没有皇后,那下人们可不就只能去找皇帝了嘛。
顺德认为桑姬理解错了,可又不能真的当着桑姬的面说——陛下是偏爱你,娘娘却没有意识到陛下的心意。
顺德是皇帝面前的人,不是桑姬的自己人,而且这位娘娘日后是皇后,是君不是臣,是正经的主子,顺德说这话就有对主子不敬的嫌疑。
几天前的顺德是不担心的,他服侍陛下十几年,估摸着陛下的性子和先帝差不多,不会因为后宫嫔妃的话责罚自己身边的大太监,现在嘛……顺德心里发苦。
顺德僵着脸离开,临走前不忘给福全几个眼神,让他赶紧劝劝桑姬。
可惜,福全完全没理解,反而是庆幸皇帝没真的出面。
室内没有了外人,福全放心禀告道:“钱嬷嬷被打得起不来身子,奴才已经让人将她送到了贵妃宫中。”
桑姬随意应了一声,她原本就没指望真的能杖杀钱嬷嬷。
“这次你受委屈了,陛下罚的俸禄从我的账上给你补上。”
“只要能将娘娘的事办的妥当,那奴才就不委屈。”
福全守在那里看着侍卫打到什么样的程度,避免侍卫想给贵妃卖个好,只做一个表面功夫。
虽然桑姬没有想对皇帝隐瞒她杖责钱嬷嬷的事情,但福全没有因为皇帝责罚而主动揭露这件事情,桑姬肯定是要赞扬他的。
顺德出来,就看见婢女在擦拭香炉,旁边放着两个红木盒子。
“这是什么?”
婢女答道:“是新送上来的熏香,说是她们新研发出来的。”
皇帝常年使用必栗香,宫中调香圣手没有丝毫用武之地,现在桑姬得宠,她们赶忙给桑姬送上各式熏香,只求入了桑姬的眼,这毫不奇怪。
顺德伸手要打开盒子瞧一瞧都有些什么香。
他左手边的婢女眼神闪动,道:“公公,这是给娘娘用的。”
顺德饶有深意地看了一眼婢女,婢女垂着头没有丝毫让开的意思。
桑姬正得宠,她手下的婢女胆子大了起来,不给顺德看熏香,不让他插手桑姬这里的事,顺德虽然不悦,却也拿这婢女没办法。
这事闹起来,他占不到理,反倒会给桑姬留下一个多事的印象。
顺德转身离开了水榭,他是好奇制香监新制出了什么香,等有了空闲,他去制香监那处看也是可以的。
“彩红,你胆子真大,竟然敢拦顺德公公。”
彩红道:“我们是贵姬的人,贵姬的东西自然是不能让外人碰的。”
桑姬用膳后去御花园转了转,消食后,回到水榭又洗漱了一回,洗去身上的浮尘,准备在临水的软榻上小憩一阵。
青花梅竹香炉中插着一支徐徐燃烧的香,一缕青烟从上袅袅升起,烟气逐渐逸散,榻上、衣服上都悄然沾染了些许香味。
*
皇帝返回宣室殿时,心情已经好了许多。
他进殿前,瞧了一眼半死不活趴在地上的十一个大臣,示意侍卫将他们带到偏殿去,顿了一瞬,又让旁边的太监去给他们请两个太医看看。
孤还是冲动了啊,处置臣子应该经过三司会审,走正经的流程议罪。
然而这一想法并没有持续太久,马上就会被皇帝彻底丢进废纸堆里面,再也不会被启用。
“罗相,我欲让卢怀德担任工部尚书,你认为如何?”
卢怀德现任工部侍郎,是罗直的门生,今年四十一,正是能干事的年纪。
皇帝的意思很明显,孤对你昨日的逼谏既往不咎,只要你们能干事就行。
前任工部尚书是次相的人,他没有脑子,那他就任用罗直的人,总之朝廷不是次相的一言堂,肯定有人干活。
罗直沉默,经过昨夜和幕僚的商讨,他知道不能彻底得罪皇帝,这时候他应该答应下来,弥合宰相和皇帝之间的裂缝。
但是今日皇帝做得太过分了。
皇帝竟然敢杖杀三品高官,哪怕工部尚书可能没死,可之前皇帝任由工部尚书在外淋雨,这就是存着直接杀死工部尚书的心思。
此风不可长!
罗直现在答应下来,他的同僚也不会答应,只怕他们在背后,会认为他是谄媚皇帝、毫无风骨的小人。
皇帝意识到了哪里超出了他的掌控,疑惑道:“宰相?”
罗直沉默地站在队列中,不发一言。
卢怀德出列跪下求皇帝收回成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