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月明白，与其说是绘春问她，不如说是皇后娘娘问她。
楚月微微颔首，声音温润道：“绘春姑娘有什么事情，直说便是。”
见楚月这般爽快，绘春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但想着皇后娘娘的交待，便开口道：“许夫人，许大人是否对您有些冷淡？”
楚月脸上的笑意一僵，绘春见状也有些不好意思，正犹豫着要不要找些旁的话来说时，却见楚月的红唇微扬，带着几分苦涩：“是皇后娘娘在问吧。”
绘春颔首，算是默认了楚月的话。
楚月转身到了那书桌后，眼底里一片凄凉，“我嫁入许国公府这般多年，夫君都未曾将我放在心上，除了新婚那几夜与我同床共枕外，就再无……”
楚月也是女子，深闺寂寞时，何尝不想得到夫君的宠爱，但她即便再主动，换来的不过是夫君冷漠地将她推开……这般自讨无趣几次后，楚月也认清楚了自己的位置，她和夫君能同处一屋檐下，保持着许夫人的名头便好，更何况，楚月娘家的叔伯兄弟谁不是家中家外妻妾成群的。
许念安这等位高权重的，却没有外室的，还能给她足够多体面的，已经算是世间难得的，其他的，不敢奢求，更何况，世间本就没有两全其美的事情。
绘春听见楚月的话心底一沉，忙从腰间抽出了那水蓝色的木槿花手绢替楚月轻轻擦拭着眼角的泪意，有些抱歉道：“许夫人见谅，奴婢只是奉了主子的命，主子也是想帮您。”
听见主子二字，楚月心中浮现了许令仪的模样，她不由得心下一暖，只怕这世间，也只有皇后娘娘对她这般好了。
能将许家这些盈利的铺子给她，还是给她私房钱的名义给的，日后若是和许念安分开，这些铺子也和许家没有任何关系。
不过，皇后娘娘对她的好，兴许是因为她是许家妇才对她这般好的，若是日后她离开了许家，倒是是对不住皇后娘娘了。
楚月推却了绘春手中的丝绢，低声道：“这些事情，你告知娘娘后便忘记吧。”
“夫人放心，这些事情奴婢知道该如何说的，只是。”绘春眼底出现了些迟疑，皇后娘娘是早就知道许大人和许夫人之间是这种情况，娘娘想知道的事情不止这般。
“只是，许大人是否在成婚之前就有心上人了？”绘春抿唇，迟疑片刻后试探性地道：“皇后娘娘便是这般猜测，若是夫人知道，那皇后娘娘一定会为您做主的。”
楚月摇头，她认真思索片刻后道：“我当真不知道，但是我知道，夫君在成婚之前是有心上人的，和我成婚，或许也只是为了保护那人，现在，他心中应该还有那人，只是那是谁，我当真不知道。”
听见楚月的话，绘春心中明了，她安慰道：“夫人且放心，皇后娘娘知道该如何敲打许大人的，也不会出卖您半分，您现在就好好准备过几日入宫的事情吧。”
……
当夜，绘春步履急促地回到了凤鸾宫中，而凤鸾宫中，酒香四溢，许令仪刚命人送走了霜婕妤等人，又用琉璃杯盏给自己倒上了一杯飞天美酒。
瞧着杯中那晶莹剔透的模样，许令仪不由得有了几分醉意，嘴上却是得意道：“就霜霜她们那几人还想将本宫灌醉？那可真是痴人说梦。”
在旁伺候的秋词也忍不住偷笑。
霜婕妤她们几人打的什么主意，秋词还能不知道？无非就是想和娘娘亲近几分，更加稳固在皇后娘娘身旁的地位，只是娘娘这段日子忙，早些休息后还有很多事情要做，着实无暇让三位小主在凤鸾宫多留片刻时间。
不过三位小主是不大愿意离开来着，离开的时候眼底还有些不舍，唯恐她们走后，其他小主会来，白白将她们今日的功劳给捡了去。
“娘娘放心，玫婕妤和霜婕妤她们知道皇后娘娘辛苦，所以今儿特地来陪您喝酒吃饭，帮你缓解疲倦呢。”秋词抬手拿起一侧的玉兔折桂茶壶替许令仪斟茶。
许令仪喝了好几杯酒也有些口干舌燥，她扯了扯跟前的凤纹衣领，眼底带了几分醉意，抬手就将那杯盏接了过来，然而刚入口，却发现并非是清润的茶水，而是甜甜的蜂蜜水。
“怎么是蜂蜜水？”许令仪微微挑眉，醉意朦胧地看向了秋词。
秋词福了福身，低声道：“回娘娘的话，这蜂蜜水有解酒的功效，您今晚喝得不少，可以喝点蜂蜜水解解酒。”
也罢，喝些蜂蜜水也好。
许令仪抬手将那蜂蜜水送入了嫣红的唇瓣之中，而就在此时，急促的脚步声传来，许令仪瞥见那一抹湖蓝色的身影入殿来时，她微微蹙眉道：“怎么步子这般急？是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许令仪声音轻然，那眼底已是多了一分无奈。
才从宫外赶回的绘春忙福了福身，她低声道：“回娘娘的话，奴婢今儿一早便去了国公府，事情果然如同皇后娘娘想的那般。”
想的那般？大哥他，当真对诗颖有想法？
许令仪只觉得一阵头晕，一时酒劲儿上头，额头忍不住往下一点。
秋词见状，忙着急地上前搀扶住了许令仪，关切道：“娘娘，奴婢去唤太医来给您看几副解酒茶吧？”
“不必。”许令仪抬手阻拦了秋词，她是有些醉酒，但她今日不过只用了三杯，不至于让她这般难受，反倒是许念安，真的让她有些难受了。
喜欢谁不好？偏偏要喜欢皇上的女人，偏偏还对她的长子之母有心思。
许令仪只觉得额头有些突突地发疼，她抬起手来揉了揉额角的位置，眼底里一片冷意，“你们都先下去，秋词和绘春留下。”
殿内伺候的人闻声后，都忙低着头退了出去，只剩下秋词和绘春在跟前，而绘春也快步到了许令仪跟前，她的眼底一片无奈，她将楚月今儿和她说的那些话复述了一遍。
“砰”地一声，许令仪手中的玉兔折桂茶杯掉落了一地。
那杯中的蜂蜜水洒了宫砖上铺设的波斯地毯，渗透后留下了深色的痕迹，好在那杯盏倒是没有开裂。秋词忙蹲下身子将那杯盏捡起来，并在地上摸索了一番，确认没有碎杯渣后这才松懈下来。
而许令仪听见这响动后也回过神来，她扯了扯干涸的唇角，甚至觉得她的喉头都有些发疼。
和先前三位小主陪着喝酒时那意气风发的模样不一样，许令仪眼下快要被许念安给气死了。
皇帝的墙角也敢挖，许念安是真的想试试看九族消消乐？
“那人，究竟是谁？”许令仪眸光落到了绘春的身上。
绘春摇头，她咬住唇瓣为难道：“许夫人也不知道那人究竟是谁，只知道许大人成婚之前心中便有人了，甚至是为了那心上人才娶的亲，许夫人的意思是，许大人只要娶亲，就可以保护好那位心上人。”
“所以嫂嫂是直接当了活靶子！”许令仪深吸了一口气。
饶是看了那般多虐文小说的许令仪也不由得遍体寒意，虐文小说真的只能是当小说看看得了，当这些小说走进现实，只会觉得遍体生寒。
楚月做错了什么？要成为许念安为那心上人当枪的靶子？
难怪成婚这般多年楚月都没有身孕。
“听说楚月自楚月回京后，又往国公府送了不少补气血的药材？”许令仪说起这话来时，不免心疼楚月。
这杀千刀的许念安，惦记不该惦记的人也就罢了，但凡他像北亦宸那般遍地开花，那么无子的罪名也不会给楚月扣上！
偏偏许念安又在外人跟前立出了对楚月一往情深，绝不纳妾的模样，这样一来，旁人只会怪楚月身子不好，无法诞下子嗣。
“是的，楚家眼瞧着许大人回京了，猜测圣上必定要重用许大人，又担心许夫人没有子嗣地位不保，便送了不少滋补身体的药去许府，甚至还送了一座纯金打造的送子观音去许家。”绘春的话让许令仪唏嘘，不过最后一句话，许令仪倒是觉得可以。
“纯金打造的东西越多越好，反正到了楚月手里，那都是楚月的，只是许念安，真的不让人省心啊！”许令仪有些惆怅，她仔细想了想，颖贵妃应当是对许念安没有意思的。
毕竟颖贵妃以前对皇帝一往情深。
只能说，颖贵妃、皇帝、和许念安之间的关系是，颖贵妃和皇帝相互有意，而许念安爱而不得，又因为君臣身份，根本就不敢将爱意表达出来，只能深深压抑在心底。
除非……
许令仪心下一动，若是让许念安误认为，颖贵妃喜欢的其实是女人，那许念安是不是会立刻放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