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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夫人的话一出口,屋内顿时安静了下来。

而她身旁的曹萍香更是骤然变了脸色。

心中气怒:早知道这李氏是个蠢的,来之前便嘱咐过不要说错了话,谁知第一句就露了破绽!

就连一直沉默无言的叶丹凝都不由抬眼看向阴夫人。

更别提屏风后的秋兰她们,面面相觑,神情严肃。

待柳姒看见纸上阴夫人说的话后,微微愣神。

她将手中的书放在一旁,过了好一会儿后才轻笑道:“失聪?这又是从何处传出来的话?我竟不知?”

公主病弱的声音中带着点闲趣,似乎对阴夫人的话并不在意,只当做笑谈。

曹萍香心下略微松了口气,见阴夫人又要张口回答,立马眼神警告了她。

阴夫人在看到她的目光后,也反应过来,连忙捂住嘴不再多言。

怕柳姒起疑,曹萍香先行解释:“想是阴夫人从别处听来的谣传吧。公主这一受伤,城中关心的人数不胜数,自然这话也就不同了,听岔了也是有的。”

她话一说完,柳姒的声音便从屏风后传了出来:“若是听错了那倒无妨,只要不是有心就好。”

曹萍香出府前,安朗特意叮嘱她要注意公主的一言一行,看看是否真如他们知道的那样闻有残缺。

而今听公主对答无异,那失聪之言自是不攻自破。

她急着回府将自己所闻告知安朗,加之有个嘴上把不住门的李氏,多留无益。

便寻了借口与柳姒告辞。

出了“神仙府”,曹萍香不动声色地看了叶丹凝一眼。

见她仍是神情淡漠,也不再管她,径直回了安府。

只是在她们走后,叶丹凝突然寻小厮要了张纸,写了几个字。

写完后又像是不满意般,任意丢弃在角落。

一炷香后,那张被人丢弃的纸团被小厮拾起,呈到了柳姒面前。

柳姒看着上头熟悉的字迹,一愣:“何处来的?”

小厮答道:“是叶大娘子留下的,她说想写些东西,就问奴借了张纸。可后头她似乎又不满意,就把这纸丢了。奴想着或许叶大娘子是有什么话想说,就把这纸拾了回来。”

等柳姒看了秋兰转达的话后,她才拿起那张纸瞧。

上头写着:“漫天谣花何处安?”

看罢,她将纸合上,对小厮道:“下去领赏吧。”

小厮听罢谢恩告退。

门子走后,月痕将方才刑室里,燕奴说的话原原本本誊在纸上呈给她。

柳姒看完情绪倒没有多大的起伏。

毕竟就在方才,她心中已有了肯定的答案,看与不看都无甚要紧。

燕奴说的话必定是几分真里掺杂几分假。

有些东西,或许还能信一信;可有些,不过障眼罢了。

她命人拿来火盆,将那些纸尽数烧掉。

幽幽火光照在她冰凉的侧脸上,仿佛在预示着一些谜团已浮现暗角。

-

一觉醒来,果如府医所说,失聪之症已有缓解。

翌日柳姒已能隐隐听见些声音,只是还有些模糊朦胧,但多听几遍也不是问题。

又是一碗浓浓的汤药下肚,她将药碗递给秋兰,蹙着眉含了块果脯。

见她这模样,秋兰难得打趣:“公主倒是什么都不怕,就是从小就怕吃药。”

闻言,柳姒嗔了她一眼。

等口中苦药味儿淡去,她才道:“虽说良药苦口,但这药太苦,也是难以下口。”

身旁的平意将湿帕递给她擦手,还不忘道:“要奴婢说也是医者医术不精,不然怎不开出味甘的方子?这样公主吃药也不必如临大敌,奴婢与秋兰也少些愁事了。”

柳姒没好气地将帕子丢给她:“就你会说。”

随后又问道:“今日可有驸马的传信?”

平意点点头:“有的,月痕一早就放在书房了。”

谢晏回京后倒是三两日就会写信传到凉州来。

其实也没什么要事,大抵都是些无关紧要的琐事,以及询问柳姒近日如何。

不过这样无聊的信,一个愿意写,一个愿意看。

也就随他去。

听罢柳姒起身:“那我去瞧瞧。”

书房就在主屋的侧边,穿过一条长廊便到。

想着也没什么外人,柳姒只叫秋兰给她随意挽了个髻,簪上一支珠簪了事。

信被放在书案最显眼的位置上。

柳姒拿起,信封上头写着苍劲有力的四个字:“吾爱念念亲启”。

打开来瞧,依旧是些熟悉的话。

“念念:

见字如晤,展信舒颜。

时值夏晚,木樨满堂,闻窗外雀鸣竹摆,残荷片片,唯道相思迢迢,时切葭思。

别经数日,思何可支。提笔夜书,不知其从何言。

独问卿可食、休以时?汝身素不善,吾不任此时,亦不得太劳,须念身体。

吾寓皆安,汝不须虑。

只是汝不在左右,孤夜难眠,辗转反侧。恨莫如风,随行千里,轻抚眉宇。

欲早从凉,但惜圣人尚有所属,难以分身。及寻此时,不过一月,复能相见。

凉险数重,吾虽知汝之应,心无日忧,惟以书忧之。

唯思卿卿,唯念卿卿,情思之所托,尽在佳影。

盼得,盼得,愿与早见。 ”

看罢,柳姒将书信放置案上,择了纸动笔回信。

不过几个字的事,很快写完唤人来将信传回上京。

半晌过后,她重新坐回书案前,认认真真又写了封信。

这次她招来平意:“你命人将这信秘密送到上京安王府去。”

平意听后有些惊讶:“安王?公主与他不是已经撕破脸了么?”

柳姒未答。

当初因为东宫谋士夏环的事,她与安王确实彻底敌对。

可只要太子仍在,他们真正的敌人就只有一个。

一旦中途圣人出了什么事,那太子就是名正言顺的大齐君主,他们这些人就是“乱臣贼子”。

仅凭这一点,安王就会将大部分的精力投入到太子身上。

更何况柳姒传信与安王并非求和,而是另有目的。

平意走后,月痕推门而入。

柳姒坐在书案前,抬眸见是她后将头重新埋了回去,问道:“何事?”

月痕:“有件事要请示公主。”

“说。”

“刑室的燕奴如何处置?”

只见柳姒头也未抬:“杀了便是。”

“诺。”

-

眼见日渐正中,柳姒去寻了第一微。

他与她一样,今日已能隐隐听得见声音。

不过他对这些漠不关心。

昨日柳姒应付曹萍香她们时,柳承明则在“对付”第一微。

也不知二人说了些什么,今日第一微看起来似乎萎靡不振,像是受到了巨大的打击般,蹲在院子里研究爬虫。

柳姒走到他身边,见他将硬甲虫捉在手中详观。

感慨道:“前辈还真是博识,竟连这虫子都有涉猎。”

第一微听见动静,转首瞥了她一眼后,又恹恹地转了回去。

柳姒见状有些惊讶,问了院内的小厮,小厮却也不知。

只说今晨起来第一微便是这个模样。

听罢,柳姒倒有些好奇柳承明昨日同他到底说了些什么,才能让他受到如此打击。

恰巧此时,第一微已站起身,看着她欲言又止,叹了口气后回了屋。

这是......

柳姒与身侧的平意莫名相视一眼,皆是茫然。

待得午后,小厮来报:有位名唤“如妙善”的娘子想求见公主。

彼时柳姒正在午憩,这话自然是传到了平意她们处。

平意听后想起那日在青藤阁中,如妙善的小心思,挥了挥手道:“不认得,叫她走吧。”

小厮得令回到府门前,对着阶下抱琴的如妙善道:“走吧走吧,公主说不认得什么‘如妙善’!”

如妙善有些不信,只道:“郎君是不是听错了?公主怎会不认得我?”

小厮不耐:“我难道还骗你不成?说不认得就不认得,别在这儿碍眼了!走走走!”

见他语气不似作假,如妙善只以为是公主不记得了。

她将手上玉镯取下塞给小厮:“劳烦郎君再去禀报一声吧,就说是前几日在青藤阁中与公主比过琴的如妙善。”

若是平意没有说那句话,小厮兴许也就收下东西了,可平意说了不认得,再去也是惘然。

他将东西还给如妙善:“你还是走吧,公主事忙哪里记得那么多人?更何况我从没听说公主同谁比过琴。”

小厮手一挥:“快走快走!”

被这样驱赶,向来要脸面的如妙善也不好受,见周围已有人看她,她裹紧了帷帽抱着琴匆匆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