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厢房在一片嘈杂后,又变得安静下来。

安庭序看着眼前这位通身寒意、下颌紧绷的郎君,略微一顿后恭敬地作了个揖道:“见过谢少卿。”

谢晏只瞧了他一眼后,目光在外室巡视一圈,欲要略过他朝内室而去,便见隔断内外两室的珠幔被人从里头撩开,一道身影款款而出。

那人对上谢晏暗沉的目光,轻轻一笑:“这是安郎君的朋友么?长得好生俊俏。”

因她这句话,谢晏也顿时停住了脚步。

目光紧紧落在她的身上。

一旁的安庭序不知二人之间的隐秘,上前为她解释:“这位是从上京来的大理寺少卿,谢少卿。”

闻言,柳姒面露歉意:“六娘不知,冒犯了谢少卿,还望少卿原谅则个。”

谢晏声音低沉:“无妨。”

话音落下,屋中陷入了诡异的安静。

安庭序见谢晏紧盯着柳姒,蓦然想到白日里听到的消息。

这位六娘子也是位早寡的可怜人……

于是乎,他不动声色地挡在柳姒面前,隔开谢晏的目光。

站在他身后的柳姒挑眉。

这又是何意?

至于谢晏,在察觉到他的动作后,往日清冷俊逸的面容染上晦涩。

就在气氛莫名僵硬之时,跟在后头的贾辞徽终于追了上来,他喘着气道:“少卿脚步真快啊。”

也不知道这谢少卿是怎么了,方才听了小厮的话后疯了似的从厢房里头跑出来,他在后头追都追不上。

接着他看向屋内的另外两人,笑呵呵道:“安贤侄也在这儿啊。”

安庭序适时拱手:“贾家主。”

而后他对贾辞徽介绍柳姒:“这是六娘子,小侄的……朋友。”

不知为何,此话一出,离谢晏最近的贾辞徽莫名打了个寒颤,觉得屋中温度比方才更冷了几分。

明明是夏日,怎会有这种感觉?

他正疑惑,那头的柳姒态度热拢:“这位便是贾家主吧,百闻不如一见,家主果然如六娘听说的那般气度不凡,令人敬服。”

贾辞徽谦虚:“哪里哪里。”

而后就没了交谈。

因为他更好奇谢晏为何会跑进这座厢房之中?难道他和安家这小子认识?

这个问题,安庭序也同样疑惑。

但这次他并未将原因往柳姒身上猜。

因为自上次万物坊回来后,他派人去过原州,那边一切正常,并无异样。

所以这就说明,这位六娘子不可能是那位圣恩正浓的镇国公主。

两人都在思索,唯有谢晏目光一错不错地落在柳姒身上。

见她毫不犹豫地对上来,谢晏眸色黯淡。

良久后他开口:“走错了房间,娘子勿怪。”

贾辞徽与安庭序:?

走错了?

只见谢晏面不改色心不跳:“方才想起一件与案子有关的事,情急之下走错了房间,抱歉。”

安庭序自然不会在意,于是他转首望向柳姒。

柳姒亦不介意:“小事罢了。”

见今夜的目的达到,她对安庭序说:“时间不早了,六娘也该回去了。”

话音落下,珠幔内传来一男子如玉般的声音:“娘子走了,燕奴可怎么办?”

珠帘声响后,一直待在内室的燕奴走到柳姒身旁,眸中柔色无边:“娘子今夜包下了燕奴,按规矩,娘子去哪儿,燕奴就要去哪儿。”

他一边说着一边轻轻牵住她的手,做足了花郎的姿态。

这一幕如一根刺一般扎在谢晏的心里,胸中的妒火一直烧到眼中,生疼刺目。

他开口,声音冰冷:“你叫燕奴?”

只一句话,一旁的贾辞徽脸色大变。

这位谢少卿姓谢,名……

晏。

燕奴。

晏奴。

他立马开口斥道:“滚下去!”

贾辞徽是月影轩的东家,按理说他的话燕奴自然要听,可燕奴却依旧站在柳姒身边,不为所动。

见一个花郎竟不听自己的话,贾辞徽心中勃然大怒,但他碍于旁人在场又不好发作,沉着脸正准备说什么,就听柳姒开了口。

“我今夜既包下了你,自然会带你走。”

看着燕奴,她眸中在笑:“只是,我喜欢听话的,明白吗?”

燕奴身子一僵,放开了擅自牵住她的手。

这话也同样传入谢晏耳中,他只觉在暗示着什么。

听话的……

他这样不顾她隐藏的身份,闯入厢房之内,算听话吗?

该是不听话的吧。

可他克制不住。

他听见谢三的话后就失去了一贯的理智与克制。

他没办法让自己不在意。

所以他只能冒着二人关系暴露的风险,闯进来。

可是念念喜欢听话的……

谢晏眉心微动,强迫自己压下汹涌的妒意。

他不能让念念厌弃他。

于是谢大郎君面上又恢复了以往的平静。

等手上的力道消失,柳姒才看向贾辞徽:“贾家主,六娘今夜包下了这花郎,不知可否将他一起带走?”

抛开她是安庭序友人的身份不谈,她还是今夜月影轩的客人,于情于理,燕奴她都能带走。

贾辞徽声音僵硬:“这个自然。”

将眼前一切尽收眼底的安庭序总算知道燕奴身上那股熟悉感从何而来了。

这燕奴同谢少卿,有五六分相似。

特别是那点清冷傲然的感觉。

只是谢晏是他本身性子就冷淡,加上他与生俱来的高贵身份。尽管他为人并不张扬,可骨子里的傲然是抹不去的。

而燕奴,是月影轩特地培养出来的花郎。

有些客人就喜欢这种清冷孤傲、难以征服的类型。

但估计燕奴本身的性格又与之大相径庭,所以他身上才会有那种冷傲又讨好的违和感。

回过神来,柳姒已经带着人离开,谢晏与贾辞徽也不见踪影。

安庭序走回内室,走到那盘白子颓败的棋局前。

待目光落在某处后,他目光一凝。

执白子落于一处,整个白子的局势顿时起死回生。

……

柳姒带着燕奴和平意离开厢房后,坐上马车径直离开。

谢晏则站在月影轩前,不知在想什么。

贾辞徽以为他在为燕奴的名字介怀,但若贸然说出口又怕显得对方小肚鸡肠。

于是不知从何开口。

这头几人各有所思,那头柳姒的马车停在一处茶馆前。

这茶馆是入内城后,柳姒想办法盘下来的,张轻羽她们便暂时住在这里。

她们手中的白签总有到期的一日,但有钱能使鬼推磨,在这座充满权力与交易姑臧城中。

没有什么是用钱办不到的。

柳姒目前的身份,就是这座茶馆的东家。

将燕奴带回茶馆,柳姒就换了身衣服,变换容貌离开。

毕竟丝织坊的事还没有进展,她暂时还需以乔湖的身份待在那里。

至于燕奴,秋兰自会处理。

只是回去的路上,她总感觉有人跟在她身后。

这种感觉越靠近丝织坊便越明显。

于是她走进一条无人的巷子,周围安静无声,而她停下脚步转身看向空无一人的巷口,开口道。

“跟了这么久,也该出来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