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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漠风沙滚滚,满目皆是苍凉的黄色,阳光如烈火一般燃烧,络绎不绝的商队穿行,唯有姑臧城附近可见绿洲。

一座低矮的土房里,炊烟寥寥。

沈老翁将柴火吹灭,拿了帕子将烧开的水壶提起,往陶碗中倒上半碗水,而后端给屋中的三人。

柳姒坐在沾着沙尘的木凳上,抬手接过水碗:“多谢老丈。”

碗底还沉着细沙,入口带着微微的泥腥味儿。

普通人家的柴火都尚且精贵,更别说像沈老翁这样的穷苦人家了,能拿了柴火烧热水给他们喝,足见他为人厚道。

柳姒将碗中水饮尽,只剩沉沙还留在碗底。

她不动声色地看了眼身旁的光头和尚,发现他喝得连沉沙都不剩,此刻放了碗正捻动着手上的念珠。

再一打量他。

年龄约莫二三十岁,面容是异常得俊美,宛如天山雪莲般纯净无瑕,长睫透明似冰,琉璃般的瞳孔仿佛能洞穿世间一切的腌臜。

再加上他身上茶褐色的僧袍,与通身沉稳的气质,令人看一眼便心生敬服。

柳姒坐在他身侧,隐隐能闻见淡淡的檀香。

也不知是他手上的檀木珠散出的,还是从他身上传来的,很是好闻。

没想到在凉州还能遇到这样好看的和尚。

柳姒暗道。

比之谢晏都不相上下。

她每每见到长得好看的便要多看几分,更莫论如此绝色的和尚。

此刻她正盯着他目不转睛。

身旁的平意见状,连忙低咳两声提醒,没什么效果。

而那头的汝空似乎习惯了别人如此注视,纹丝不动地坐在原处,丝毫不受影响。

平意扶额,暗地里用手推了推柳姒。

心中腹诽:公主怎么一见到好看的便发了痴?从前的谢驸马也就罢了,如今见到这个和尚也这样。

在平意的提醒下,柳姒终于回神。

不过她可不是因汝空的美色而出神,而是在想。

这和尚到底是什么来历?

她虽不懂佛家之物,却也能看出他手中的那串念珠价值不菲,但他身上的僧袍又极为普通。

于是才心中不解,愣愣出神。

她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不觉尴尬,将目光移向屋中的沈老翁,开门见山地问道:“老丈,如今你还欠多少税钱没交?”

他便是方才在街上被税吏殴打的老翁。

沈老翁叹了口气,说出一个数来。

那数目普通人家或许拿得出,可对他而言,那是万万拿不出的。

柳姒闻言看了眼平意,平意会意,拿出一个荷包递给坐在对面的沈老翁。

她道:“这是我家娘子的买水钱。”

沈老翁茫然地将荷包打开,待看见里头满满的钱币后,大惊失色,连忙将荷包退回。

“这东西我不能收,一点水而且,值不了几个钱。”

见平意没接,他将荷包放到柳姒面前的桌上:“娘子,这东西我是不会收的。”

他虽然穷,却也不傻。

一点水哪里值得了这么多个铜板,不是另有所图,便是人傻钱多。

但他看柳姒不像个痴傻的,所以只能是另有所图。

柳姒浅笑,将荷包推了回去:“老丈,这钱并非全是买水,而是我想知道,这姑臧城中的一些事儿。我刚来此处,人生地不熟,想打听点消息。老丈久居城中,必定知道许多别人不知道的事,所以这钱,是打听消息的钱,无作他用。”

沈老翁半信半疑,问道:“娘子从何处而来?”

“洛州温县。”

柳姒将传信拿给他瞧:“老丈若是不信,可以看看,这上头有我的身份。”

见她动作大方不躲躲藏藏,沈老翁当即信了,摆摆手道:“小老儿不识字,不过娘子为人诚恳,这传信看不看都无所谓。相识一场,娘子想知道什么问便是。”

说罢,他将荷包重新推到柳姒面前:“只是这钱,我便不收了。”

柳姒一愣。

她从前也不是没打听过消息,但这不收她钱的,还是第一次遇上。

见眼前的老翁虽年过耳顺,却精神抖饱满、目光炯炯,想来年轻时也是个人物。只是已然垂暮,再不如当时了。

柳姒将目光落在侧室里,低低的咳嗽声从遮盖的帘子内传出。

沈老翁的房子就一个两室的土房,外室是用饭之处,里室则是寝屋,沈老翁那病重的妻子便睡在里面。

想到此处,柳姒凑到平意身边低语几句。

平意听罢点点头,离开了屋子。

沈老翁心有疑惑,却没多问。

而柳姒则道:“既然如此,那我也不强求。我想知道,为何今年的税提前这么早便要交?”

提到交税,沈老翁愁容满面:“还不是因为我们这姑臧县,要来一位大贵人。”

“大贵人?谁?”

“就是那个受宠的镇国公主。”沈老翁道,“这凉州的官爷一听说镇国公主要来,就到处收集奇珍异宝,还说要建一座神仙府给公主住。这建府的钱他们自己又不愿意出,就从我们这些老百姓的腰包里头掏,所以才说要提前收税。

这往年的税本来就高,勉勉强强交上去也就罢了,这公主一来,咱们又得再交。”

“唉……”他叹了口气,“这镇国公主好端端的,来咱们凉州做什么?”

话音落下,柳姒神色严肃。

说什么要为她建“神仙府”而加税,实际上是凉州官员为满足他们自己的私欲吧。她人还没来凉州,罪名倒先多了一条。

她又问道:“既是加税,为何不交绢布,而是交钱?”

大齐朝廷征税,以收取谷物、布匹或服徭役为主,从未听说收钱的。

沈老翁解释:“这都是刺史下的令,说是为免咱们纺织之苦,不收绢布,只收同价的银钱。我们就是些什么都不懂的农民,自然是官爷们说什么就是什么。

只是交钱哪里就松快了,这麻布家家户户都会织,没什么难的,可税吏收的银子,是按市面上麻布的价格收的,那不就相当于比从前足足多了两倍不止嘛!”

柳姒闻言蹙眉。

朝廷历来都是征物,这征钱纳税她还是第一次听说。

只是若是征钱,这应当上交的布匹又该从哪里来?

于是柳姒问了出来。

沈老翁将其中隐情娓娓道来。

原来这姑臧城分为内外两城。外城住着像沈老翁这样的平民;而内城则住着那些官员富商,里头的建筑与外城也是大相径庭。

柳姒住的陌上客栈便处于外城。

她进城时心中还有疑惑。

这凉州可是大齐排名第三的一个州,为何进姑臧城时所见皆是低矮土房,漫天黄沙?

这姑臧再不济也是凉州的州治,不该如此。

却原来还有内外城之分。

这外城有多破败,这内城就有多繁华。

而纵横整个凉州的三大世家,便住在内城之中。

这凉州三姓,安氏、贾氏、阴氏同气连枝,在凉州已经盘踞了数百年。

前朝时本是凉州六姓,后来被大齐开国皇帝给整死了三姓,如今就剩这三家。

三大世家又被戏称为凉州三霸,整个凉州没人敢惹。

曾有童谣曰:

宁惹官老爷,不惹老霸王;

惹官徒三年,招霸命三条。

这三霸之一的贾氏在内城建了一座丝织坊,里头光是绫机就有几百台,而这征到的税钱,就从这丝织坊中换取绢、布、麻,上缴国库。

听完,柳姒一边觉得棘手,一边又觉得心动。

棘手是因为这凉州比她想象得还要水深,心动是因为光听这座丝织坊,便知道这个贾氏有多富有。

前朝将一位大贪官给抄家后,原本亏空的国库直接给填满了一半。

如今想想,也难怪历朝历代的皇帝没钱了就敲打敲打富户,抄抄贪官的家,这不就相当于从别人的口袋直接装到自己的口袋吗?

又不用费时费力地赚,多方便啊。

若是能将贾氏的钱掏到自己的腰包里,只怕做梦都会笑醒吧。

柳姒光是想想。

便觉得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