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阳手上的伤口仍旧疼得令她发颤,可再疼也比不上亲人的背叛之疼,尤其这人还是她的生身母亲。
面对凤阳如炬的目光,皇后始终未曾分给她一丝的目光,将她视作无物。
凤阳心中凉到了极点。
当日她对柳姒说,要看着她众叛亲离的下场,却原来这结局是她自己的。
甚至就在方才,她还讽刺柳姒能狠心利用兄长与丈夫。
而今她就被自己的亲生母亲给抛弃了。
她如今,已是颗弃子了。
皇后将所有的事都推到她身上,不过是想弃车保帅,毕竟太子可比她这个公主重要多了。
可她还是不明白。
他们都是皇后的孩子,为什么?无论是永宁还是她,都不是真正地得皇后喜爱,只有太子才是。
她想不明白,干脆便不去想。
而是慢慢从地上坐直了身子,脊背挺直,颤抖着手朝圣人行了个大礼,毫不辩解地便认下了这个罪名:“是,所有的一切都是儿一人所为,与娘娘,与太子殿下都毫无干系。”
言罢,她的额头重重地磕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令她身旁的皇后眼皮一颤。
话音落下,圣人失望地看着她,最后道:“凤阳公主心术不正,诬陷亲王,残害手足;即日起褫夺封号,收回封邑,幽禁公主府,非死不得出。”
凤阳对这结局毫不意外,面上仍带着得体的笑:“儿,谢圣人不杀之恩。”
这场大戏终是以太子失权,淮王瞎眼,凤阳被废而落幕。
争了这么久,似乎谁都不是赢家。
太子并未被废,倒是在柳姒意料之中;可庄别辛父子却是着实令她意外。
探子带来的消息说庄别辛是带了一队亲卫回来的,可方才在殿上,庄别辛却说只有他父子二人单独回京。
至于原因。
说是家中出了要紧事,迫不得已才私自回京。
这个后果可大可小,最后圣人趁机将他留在上京,暂时不允他再回凉州。
柳姒与柳承明二人一同走出太极宫,身后还跟着可怜兮兮的谢晏。
谢七想扶他,却被他躲开。
只脚步紧跟在柳姒身后,目光追随着她。看着她不曾回望的背影,谢晏觉得身上的伤在隐隐作痛。
他没有办好她交代的事,所以她不想再看他。
可他不知道,柳姒将消息泄露给凤阳,本就是想借她的手除掉淮王。因为即便太子倒台,淮王也是另一个阻碍,倒不如坐山观虎斗。
谢晏在其中的作用只是让计划更加顺利而已。
这个计划柳姒知道,柳承明也知道。
所以他才会在谢晏要替他挡箭时,将他推开。
但是柳承明万万没想到的是。
柳姒为了谢晏,竟然将人手尽都布在了御史台,就为了谢晏那个不会武功的废物!
此时此刻,柳承明牵着柳姒的手,脚步极快地走在宫道上。
柳姒几乎要跟不上去。
她以为柳承明是在因凤阳说的“利用”一事生气,便也未曾挣脱开。
谢晏的脚步声紧随其后,柳姒记着他好似受了伤,想回头去看,就听柳承明不悦道。
“不许回头!”
柳姒从未见他面对她时生这样大的气,惊了一跳,脚步便也慢了些,身后紧跟不舍的谢晏也快追上。
柳承明回头冷眼瞥了谢晏一眼,当着他的面将柳姒打横抱起,目光近乎挑衅。
随即走出宫门,踏上一早便备好的马车。
徒留谢晏一人在宫门口,望着驶离的马车,身影寂寥。眼中最后的一点光又消散,他仿佛重新变回了从前那没有生气的傀儡般。
行尸走肉。
身后谢七担忧:“郎君,我们先回府吧,你身上的伤还需处理。”
“滴答……滴答……”
鲜血从伤口流出,顺着谢晏胳膊蜿蜒到指尖,一点一点地滴落在石砖上。
“走吧。”
他轻声道。
……
一路上,柳承明都是沉默。
至于柳姒,她想着甘露殿的事,想着接下来该怎么走,心思也不在他身上。
毕竟柳承明喜怒无常,她有时也看不透他。
见状,柳承明心中更怒了。
等马车停在静仪公主府,外头平意道:“公主,到了。”
柳姒回神,同柳承明道别后便打算下车。
下一刻,柳承明欺身而上,大掌握住她两侧的胳膊将她抵在车壁上,冷声问她:“柳姒,你究竟有没有心?”
柳姒一头雾水,不知道他发的什么疯:“三哥,你这是做什么?放开我。”
憋了一肚子火的柳承明又怎会听她的,将她牢牢禁锢住。
“你令沛国公直接去御史台,是不是因为谢晏?”
听罢,柳姒沉默。
见状,柳承明心中有了答案。
他质问:“你是不是从来就没有在乎过我?”
按照计划,是沛国公先至甘露殿相助柳姒,最后再去御史台拿下凤阳。
可就因为谢晏,他不会武功也掺和进了此事,所以柳姒便不顾自己的安危,将人手尽数布控到御史台,就为了保谢晏安全。
她有没有想过,若太子真的一怒之下想将她杀了,她一个女子如何反抗?
她做事豁得出去,可也向来周密。
上次手刃谢迅,事后为保安全,她与安王结盟,又是登闻鼓,又是百姓请命,无论是何牧,凤阳还是圣人她都是算计好的。
谁都休想动她。
而今她为了谢晏安危,走得这么险,全然不顾自己安危。
叫柳承明如何不气愤?
自己在她心中的地位,竟半点比不上谢晏那个伪君子吗!
谢晏到底有什么好的?只要他一出现,柳姒的心思便只在谢晏的身上,看都不看他一眼。
他不明白,于是同样问了出来。
“无论是卓不忘还是谢竹君,再不然卓江远、柳承安,你都在乎。卓不忘为救你成了病秧子,你便嫁给他照顾他;谢竹君更是值得你豁出性命去护他;
因为你对卓不忘愧疚,所以你便也对他的弟弟卓江远多加照顾,私底下也一直在帮助卓家;柳承安是你胞弟,你爱护他便也不说;
可是就连裴去繁那个陌生人,你也为他扫清障碍,助他入御史台。”
说到此处,他眸中不自觉染上一层水雾。
“那我呢?为何你每每见我总是不冷不热从不关心?我也是人,我也会伤心。每次我见你对他们和颜悦色,对我却冷淡至极时,我心中的难过你可知道?
我也是你的亲人,是你的兄长,你为何就不能看看我?也在乎在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