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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日柳姒带着大帮护卫闯入凤阳公主府中,此事上京城的达官显贵,或多或少都知道一些。

只是其中缘由并不清楚。

而今乍自从凤阳口中得知,俱都恍然大悟。

原是如此!

若湖娘真是谢迅所杀,那柳姒完全有理由对谢迅痛下杀手。

要知道谢迅的尸身可是被人捅了几十刀,听说肚子上的肉都被捅烂了,若非是恨之入骨,怎会下如此狠手?

朝臣们惊诧。

岂料柳姒比他们更惊诧。

她纤瘦的身影此刻站立不稳,好像受了极大的冲击一般,眼中满是悲伤与不可置信,一行清泪从她眼眶中落下,看着凤阳,她语气颤抖。

“竟……竟是如此吗?”

如此什么?

众人不明她的话意。

随即便见她冲到凤阳身前,悲伤地质问道:“大姊,你既知湖娘的死因,为何不告诉我?害我以为湖娘是失足掉进池塘中溺死,不能手刃仇敌!大姊,你真是瞒得六娘好苦啊!”

她语气中带着极重的悲苦,像是苦苦寻觅,最终方才知道真相后的仓惶自空。

凤阳看她做戏,刚想开口道她何时瞒她,却在下一刻极快地反应过来!

当初柳姒闯入公主府,凤阳为让圣人斥责柳姒,刻意说自己并不知湖娘下落。而今她却又说湖娘是被谢迅所杀,轮到柳姒装作茫然不知!

好她个怀淑!

不过何牧到底是官至宰相,反应比凤阳还快,当机立断对圣人道:“圣人,怀淑公主的说辞未免太牵强了些。如今杀人动机有了,证人有了。

后经大理寺查证,那把杀人的凶器就是怀淑公主的,证物也有了。且谏议大夫死时听涛阁中只有怀淑公主一人,所以臣认为此案无需再审,凶手就是怀淑公主!”

再这样下去,真是不知还会闹到什么时候,不如尽快解决,以免再有变故。

圣人额角微跳,语气不明地问何牧:“那何相以为此案该如何判?”

何牧:“欠债还钱,杀人偿命,不过如是。”

他这是……要怀淑公主一命抵一命?

紧接着,令人意想不到的事发生了,殿中的一些官员像是事先商量好一般,俱都异口同声道。

“请圣人赐死怀淑公主!”

这声音回荡在大殿之上,久久不散。

满殿鸦雀无声,无人敢再开口,时间仿佛凝固般。

这场面是连王礼都没想到的,一时间殿中尚未表态的官员们面面相觑,不知该做何决定。

而乔丰则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膝行至陛前,求道:“圣人,此案尚未查清,断不可如此草率!况且即便怀淑公主真的杀人,那也是情有可原,罪不至死,还请圣人慎重啊!”

这种情况下,有人大气都不敢出一个,有人却胆大包天继续道:“圣上,王子犯法,与庶民同。怀淑公主身为公主,却残害朝廷命官,若不严惩,日后人人群起而效仿。到时岂非上位者随意施暴,下位者人人自危、怨声载道!”

说话之人乃中书舍人——肖光。

至于圣人,他从龙椅之上起身,缓缓走下台阶,阴沉着一张脸地看着那一个个低头请求赐死怀淑的官员们。

三省六部,九寺五监,都有。

“好。”他不住地点头,“好啊!”

“你们是在逼迫朕杀死自己的女儿吗!”

帝王之威降下,满殿之人皆齐刷刷跪在地上,惶恐道。

“圣人息怒!”

就在此时,裴简直起腰身拱手道:“圣人,臣有话要说。”

这个时候,这台院的侍御史裴去繁能有何话要说?

圣人揉了揉额角:“讲。”

裴简道:“臣这几日查寻线索,发现此案并非明面上那般简单,公主也非是杀人凶手,凶手另有其人,乃是谏议大夫之子,弘文馆直学士——谢暄。”

他的语气沉稳,说出来的话却并不令人觉得沉稳。

今日来观殿审的官员们算是看尽了热闹,心情大起大伏。

先是公主杀害朝廷命官,再是难产而亡的先德妃实为假死,后又说谏议大夫杀了旁人,再是众群臣上谏请求圣人赐死公主,如今又是亲子弑父的恶罪。

现下他们已能极快地平静下来,纷纷暗道:今年真是个好年啊,要是从前,哪儿有这么多皇亲国戚的热闹给他们看。

裴简的话总算是圣人想听的。

他道:“去繁,你接着说。”

裴简:“谏议大夫死时,手上曾握着一块玉佩,本以为是怀淑公主的,后来却发现,那块玉佩既非是公主的,亦非是谏议大夫的。那究竟是何人的玉佩,会被谏议大夫死前狠狠抓握着?

于是臣便去查,最后查到这块玉佩的主人乃是谏议大夫之子谢暄。奇怪的是,御史台的人去谢府欲要调查谢学士时,却被谢学士之妻王氏告知,谢学士早在前一日便离开京城。

谏议大夫尚未下葬,身为其子却在此时失踪,很难不让人怀疑。

于是臣又询问了谢学士的小厮,小厮说案发当日早晨,谢学士似乎是听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满脸怒气地走出了谈苍苑,等到再回来时已是一个时辰后。

但那时谢学士的怒气全消,反而很是惊怕,像是做了什么亏心事。等到得知怀淑公主杀人的消息后,他又突然变了脸开始大笑。

由此可见,谢学士极有可能是在杀害谏议大夫后,因为害怕躲回了谈苍苑,但行凶时,腰间的玉佩被死者拽了下来握在手中。后来得知怀淑公主无意间闯入听涛阁,并被人错认成杀人凶手,才会高兴地大笑。”

他的话条理清晰,加之他向来铁面无私,被他所弹劾的官员数不胜数。

众人倒对他都很是信服。

圣人问:“那谢暄可曾抓到?”

裴简摇头:“并无,他离开上京后便踪迹全无,此刻不知逃到了何处。不过谢学士之妻王氏身上有可知线索,只是王娘子似有顾忌,无论臣如何问,她都不肯再多说半字。”

“王氏现在何处?”

裴简答:“臣来时已命御史台的人去请王娘子,想必人此刻已在殿外候着。”

“传。”

裴简依言便要让人将王季纯带进来,谁知御史台的人着急忙慌地凑到他耳边道:“裴御史,王娘子不见了!”

听罢,裴简心头一跳,但他很快冷静下来:“怎么回事?”

那人语气慌乱:“本来一路上都好好的,谁知进宫前王娘子突然说她想行个方便,我们又都是男子,自不便跟着,谁知在外头等了许久都未见人出来,才知道王娘子不见了。”

裴简急问:“是自己逃走还是被人掳走?”

“应当是自己逃走了。”

闻言,裴简松了口气。

若是自己逃走她一个孤弱女子现在应当还在上京城中。

见他神色有异,圣人问:“去繁,怎么了?”

裴简拱手:“圣人,方才下头人来报,说王氏失踪了。”

忍了许久的何牧逮着机会讽刺:“莫不是裴御史方才所说压根便是子虚乌有,为了替怀淑公主脱罪才编出的说辞吧?莫不然怎么要传证人时,一个两个都不见了?”

话音落下,一道低沉响亮的鼓声传至宣政殿内。

有人问道:“这是什么声音?”

有经验的人一下就听了出来,大声惊呼:“是登闻鼓的鼓声!”

像是为了印证他的话,右监门卫从外头疾步行至殿内。

“圣上,有个女子在外头挝登闻鼓,说要状告自己的夫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