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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姒面色是谢暄从未见过的冰冷。

他当即吓得一抖,松开抓着王季纯头发的手,快步走到柳姒面前:“公主,你听我解释!”

柳姒并未管他,而是向王季纯走去。

只见她躺在地上,浑身上下都是被谢暄打出的伤痕,有些破皮的伤口血迹斑斑,看着惨不忍睹。

这些伤痕柳姒上次也见过,可那时只是猜测,而今亲眼见到谢暄打人的场景,她心中怒气难消。

怕吓到王季纯,柳姒声音轻得不能再轻:“你怎么样?”

岂料王季纯像是已对疼痛习惯般,垂着眸子摇头道:“我没事。”

柳姒心中酸涩。

怎会没事。

她清清楚楚地看见王季纯全身上下都抖得厉害,像只小兽般无助。

柳姒暗道:王季纯是不能再待在谈苍苑了,不然下次再来,只怕见到的就是她的尸身。

可谢暄她还有用。

想到此处,柳姒闭了闭眼,反复将胸中愤怒压下。

再睁眼,她眼中已平静无波。

站起身,转身对着忐忑不安的谢暄说道:“好,那我便听你解释。”

接着她对平意说:“将王娘子安置好。”

平意得令上前想将王季纯扶坐到床上,却被她下意识躲开,声音怯怯:“我自己就可以。”

她慢慢从地上撑坐起来,一步一步挪到床边。

柳姒不忍再看,将视线重新落到谢暄身上。

谢暄辨不清她的态度,只狡辩说:“是她不守妇道,不侍夫君,还与我顶嘴叫骂,我一时气极才打了她。”

“是吗?”柳姒听罢,没忍住冷笑出声,眼中藏着讥讽。

谢暄不住地点头:“公主你可别因外人误会了我。”

这个“外人”说得微妙。

王季纯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在他口中却只是个外人。

再看王季纯,对他的这番话没什么反应,似乎与他说的一样,觉得自己就是个外人。

屋中人都在等着柳姒的态度。

谢暄话中漏洞不少,言辞牵强,是个聪明的都不会相信,可柳姒却像是信了一般,对谢暄又重新和颜悦色起来。

“原来如此,方才倒是我误会你了。”

坐在床上的王季纯原本隐含希望的目光骤然变得黯淡,像是又落回到无尽深渊当中。

听罢,谢暄不由得大大松了口气,也重新拾了胆子:“公主来此可是有什么事?”

柳姒环视屋内,只见平意、王季纯和谢暄他们四人,于是道:“自然是来寻你的,这几日在小轩中我都不曾见你,于是便来找你了。”

那日谢暄走后,书房内到底发生了什么除了谢晏夫妻俩,其他人都不晓得。

谢暄听柳姒这样说,以为柳姒已将谢晏搞定,所以才敢又来勾搭他。

心中不由得佩服。

他那个堂兄他清楚得很,脾气臭,人又固执,整天高高在上的。

本以为谢晏定然会与柳姒和离,结果却不声不响。

他暗叹:这怀淑公主当真是好手段。

同时心中又在得意。

管他什么谢大郎君,在女人这方面,还不是比不过他,连成婚尚不足几月的妻子都看上了他谢暄。

于是他又恢复了之前那种温和的神情,对柳姒态度好得不能再好:“前几日弘文馆事忙。”

弘文馆中大多都是皇亲国戚或在京高官子弟。

谢暄在里头不过一个六品直学士,忙又能忙到哪里去,借口罢了。

说完,他也不顾王季纯在场,关切道:“公主可是去小轩寻过我几次?若是早知道,我就是再忙也会去的。”

这话就是在蠢的人也听出几分不恰当。

一个有妻一个有夫,却说什么寻不寻的。

坐在一旁像个透明人的王季纯不可置信地看向柳姒,见她神色无恙,对谢暄的话并无异色。

心中顿时升起惊涛骇浪。

万万没想到怀淑公主会同谢暄这个混账有瓜葛。

她当真是瞎了眼么!

放着好好的谢晏不要,她竟然看上了谢暄!

王季纯震惊的同时,心头更觉将来的日子不会好过。

先不说怀淑公主会不会容得下她,只说谢暄攀上了公主,以后只会更嚣张,那她在谢府的日子也会比如今更糟!

现在谢暄心情一有不顺便打她,日日伤痕加身。

她不敢想象比这更差的会是什么?

约莫只有死了吧。

王季纯想到此处,整个人卸了精气,像是一个老者等死般,眼中连绝望都没了,只有空洞。

突然,她混沌的耳边听见柳姒清丽的声音说:“既然这王娘子如此不懂规矩,那我便将她带回竹坞居,替暄小郎你好好教训一番,如何?”

王季纯麻木地转动眸子看向柳姒。

怔怔想着:这一天这么快就要来了吗?

那头谢暄如何还会拒绝,连连同意:“不过一个贱人罢了,公主想带回去有什么不行。”

接着他对着王季纯喝道:“还不快收拾收拾随公主去竹坞居!”

王季纯连话都没有说,径直站起身走到柳姒身后。

她有什么好收拾的,这谈苍苑就是个魔窟,里面的东西没一样属于她。

如今唯一值得庆幸的就是:她没有子嗣,将来不用担心孩子会同她一般受苦。

这般想着她又释然了,孑然一身,又有什么好怕的。

王季纯一瘸一拐地随着柳姒回到竹坞居,身上的伤再痛她也不曾呻吟一声,只是默默地跟在柳姒身后。

等进了主屋内,她本以为柳姒会折磨她,或者像谢暄一样用及其恶心的话来骂她。

可是柳姒没有。

她只是让她坐在柔软的床上,不在乎她满身血污,亦不在乎她身上丑陋的疤痕,亲自替她上药。

王季纯呆呆地望着柳姒眼中那明显的心疼。

霎时间,眼泪簌簌地落下。

她在谢府这么多年,从没有人这样看过她。

鄙夷,嫌弃,厌恶……什么都有。

可唯独心疼,没有。

柳姒替王季纯吹了吹她颈间擦完药的伤口,抬眸见她在哭,轻声问道。

“你哭什么?”

王季纯这时也明白过来她方才误会了柳姒。

连忙抬手擦了擦眼泪,哽咽道:“我以为公主将我带回竹坞居,是要……”

“是要替谢暄收拾你,是吗?”柳姒将她未说完的话说尽。

自己的心思被戳破,王季纯没好意思再言。

柳姒却道:“我今日并非帮你,而是在与你做交易。”

“交易?”王季纯顶着额头上破皮的伤口,呆愣地望着她。

她并非商贾,能做什么交易?

柳姒一边替她擦拭额上的伤口,一边说:“我今日见他打你都是下死手,想必你也不想继续待在谢府了吧。”

闻言,王季纯点点头:“是,我确实不想,可我没有办法。”

她身边的侍婢都是谢府的人,原本陪嫁带来的奴婢是同她自小一起长大的,却在她嫁进谢府后没几个月就莫名死了。

而今她受人监视,和离不可能,逃也逃不掉。

柳姒知道她会这样说,早在乌青死前,她便派人调查了这位王娘子。

所以她道:“我帮你逃离这种生活,相应的,你得给我一些我需要的东西。”

王季纯茫然:“我孑然一身,还有什么是公主需要的?”

柳姒开门见山:“不知你可否记得四月王家寿宴,死在池塘中的那个妇人?”

闻言,王季纯脸上的血色尽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