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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宁见柳姒从席上离去,便一同跟了出来,没想到就见她和另一个郎君交谈。

“前段时间京中传你强抢了一个哑巴,我本来还不信,结果你一离了席就在这儿同男子拉扯不清。

怎么?又换口味了?之前喜欢哑巴,如今又喜欢瞎子了?改天是不是又得看上聋子?”

谢晏是个哑巴这谣言柳姒真不知是如何传来的,难不成就因为那时他一直没有说话,所以众人便都以为他是个哑巴?

永宁的刁难虽不足以有什么影响,但次数多了也是令柳姒头疼不已。

“四姐,圣人将你禁足便是令你反省,怎么几月不见你还是没改?”

她有些纳闷,“六妹真是不解,大姊与你同是皇后殿下所生,为何大姊便端庄大方、雍容华贵,而四姐你却……”

她“啧啧”两声,轻轻摇头,语气十分叹惜。

见柳姒拿她同凤阳相比,永宁好似被点燃的炮仗,立刻炸了起来。

“你这贱奴!有什么资格妄议我与大姊!”

“非是妄议,四姐你自己秉性如何自己清楚,你是否比得上大姊你自己也清楚。四姐恐怕不知,宫中纷传因四姐你品行不佳,所以才不受皇后殿下喜爱。”

宫中人皆知,永宁公主并不受皇后喜爱。

一是她本就嚣张跋扈,目中无人;

二是五年前她不知做了什么惹怒皇后,被送到城外缘觉庵清修了三年。

如今她已年过二十仍未有驸马,下头的静仪和怀淑都已嫁过人,还有一个七公主未过及笄年纪尚小也就不谈。

按道理她就算再品行不端也是公主,还是皇后所出,找个满意的驸马那也是十分容易的事。

这些话其他人顾忌着她的身份尊贵不敢提起;静仪虽与她不睦,但她不屑于同永宁斗嘴,也就懒得理她。

但柳姒不同,她是个浑不怕的。

不招惹她也就罢了,如果无端端找她麻烦,她是逮着机会一定要还回去。

恰巧永宁也是个睚眦必报的,两个人撞在一起,可不时时斗嘴吵闹嘛。

那头永宁听了这些话,竟是气得浑身发抖,眼眶都红了。

“你!你懂什么……”

见她无法反驳,柳姒接着道:“我如何不懂?明摆着的事,难道还要像科考场上的考生做题一般绞尽脑汁吗?”

往日别人都不敢得罪永宁,所以永宁便处处找事。

如今柳姒嘴皮子动得比她还快,偏话还戳到她的心窝子上,叫她无法辩驳,一时气恼,竟哭了起来。

“你根本就不懂!娘娘她是喜欢我的!她一定是喜欢我的!”

眼泪大颗大颗地掉下来,永宁嚎啕大哭像个孩童般,也不顾有外人在场。

柳姒没想到她会这样,一时目瞪口呆地看向平意,平意也一脸震惊地回望着她。

她这样柳姒反倒拿她没有办法了。

瞧永宁哭得实在伤心,她竟不由得开始反思起来:对一个人说她母亲不喜欢她,更喜欢她的阿姊是不是太过分了些?

一番自我怀疑过后,柳姒觉得是永宁战力太弱,不干她事。

但她一直哭个不停,若把其他人引来也是麻烦。

柳姒叹气,人是自己弄哭的,还能怎么办?

她走到永宁面前,拍了拍她肩膀,“好了好了,方才开玩笑的,四姐别哭了。”

“别碰我!”永宁将她的手拍开,声音带着哭腔。

柳姒语气僵硬,安慰永宁这种事让她极为不自在,“四姐,皇后殿下怎么会不喜欢你?你是她的女儿,十月怀胎辛辛苦苦生下来的,她怎么会不爱你?”

听罢,永宁的哭声小了些,“真的?”

柳姒点头,“自然真的。”

永宁冷哼一声,擦了擦眼泪,“你若敢将今日的事说出去,我饶不了你!”

看来她也知道丢脸。

如今柳姒只觉得她就是个小孩子脾气,也懒得同她计较,“四姐快回去吧,不然等会儿该有人寻来了。”

等永宁走后,柳姒才想起角落里的另一人。

王季康一直站在原地将方才的一幕都听了过去,也幸好他夜间看不清,不然永宁又得折腾一番。

为免人多口杂,柳姒打算先行一步叫个宦官来将王季康带回麟德殿。

走之前她再次回头看了他一眼。

他站在黑暗中,月光照不进他的周身,仿佛同黑夜融为一体,令人无端惊心。

-

今日的这场宴会明显冲着柳姒与柳承明来的。她刚坐回席位,那头太子正好将话头对向柳承明。

太子举起酒杯对柳承明一敬,“寡人还未恭喜贤王。”

“三弟愚昧,不知喜从何来?”

太子轻笑,眼中满是阴鸷,“听说三弟此去洛州,深得民心;先是斩无为官吏,后又治愈瘟疫。临走时,百姓更是夹道相送,声势浩大无可能匹。看来三弟替圣人赈灾洛州一事做得极好。”

此话一出,殿中鸦雀无声,连一根针掉在地上的声音都能听见,大殿中人皆看向仍斟酒而饮的柳承明。

太子此话明显刁难。

帝王最忌讳功高震主之臣,臣子民心若高于天子,即便是亲子,也是心腹大患。

柳承明对这殿中紧张的气氛从容自如,慢条斯理将杯中酒饮尽,他才不卑不亢道。

“大兄此话实在令阿弟惶恐。阿弟能去洛州,实为圣人垂恩于洛地;百姓夹道迎送,也是因圣人仁政治天下,统御万民臣服。

弟弟能将赈灾一事办好,不过是沾了圣人泽被天下的恩德。所以大兄方才所言,阿弟实不敢受。”

此话叫太子如何反驳?他总不能说柳承明之言有错,那岂不是质疑圣人治理天下之能?

眼见太子吃瘪,淮王自然高兴得很。

他与太子多年为敌,却时常被他以太子之位压上一头,如今见柳承明能对上一对,自是狠出了口气,大声笑道。

“哈哈哈,三弟,想你在洛州也辛苦了不少,二哥敬你一杯。”

柳承明勾唇回敬。

圣人倒没管他们兄弟间的明争暗斗,“贤王,听说此次医治疫病有功的除了太医署,还有一个叫‘三清观’的道观。”

柳承明拱手,“回圣人,洛州瘟疫能得控制,半数是因三清观提前示警百姓,减少伤亡。”

“不知监院何在?”

立在一旁的武德正躬身道:“回大家,三清观新任监院已在殿外候着了。”

圣人:“宣。”

“宣——三清观监院觐见。”

大殿外,一个挺拔的身影缓缓而至。

那人身着青色冠服,腰系浅色丝绦,头戴碧色莲花冠,冠上簪同色子午簪;一手持一把银鎏金玉柄莲纹拂尘,另一手自胸前掐诀。

李衡子并不跪拜,而是微微躬身,“贫道三清观监院李衡子,见过圣人。”

圣人问:“你便是洞真道人的弟子?”

“正是贫道。”

“朕听闻洞真道人于温县城门处白昼飞升成仙,可有此事?”

“师父修炼道法六十载,终福禄圆满,于温县羽化,得仙鹤载而登仙。”

“你既是洞真道人的弟子,想必也是修为高深。”

李衡子神情谦卑,“贫道资质尚浅,不及师父道法高深莫测,只擅长风水八卦,安魂驱鬼之术。”

“驱鬼?”圣人来了兴趣。

太子讥讽,“呵,招摇撞骗之辈。”

李衡子:“众生必死,死必归土,此谓之鬼;鬼含阴滞,阴滞不散,其必伤人。”

圣人笑道:“那道人瞧瞧,朕这宫中可有那会伤人的阴滞之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