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朔方城恢复安全之后,霍去病实现了对建华的承诺,让她有机会去集市上逛逛。
现在,建华偶尔会出去散心,对女性来说,逛市场、购物总能让人心情愉悦。
然而,朔方城的女性不多,为了不引起注意,她每次出门都会打扮成男装,并且带上随从。
霍去病也会出门,但他的目的并非散心,而是为了玩蹴鞠。
想当年在长安时,他在军中有一群固定的球友,他们一起玩了多年,但他不能将他们带来朔方。
朔方城虽然也有蹴鞠高手,但他们并不熟悉霍去病,面对骠骑将军时的心理压力很大。
有些人甚至不敢做动作,这让霍去病觉得无趣,所以他才会微服私访,寻找民间高手过瘾。
朔方城的百姓都知道大司马骠骑将军的存在,但由于从未见过面,所以当他微服走在街上时,百姓们认不出他。
街上的官兵有些能认出骠骑将军,但军中有规定,遇到便装的长官时不得上前打招呼敬礼,所以霍去病带着几个便装的随从,可以随意在城中溜达。
不久后,他在民间结识了几个球技不错的鞠友,其中甚至有匈奴人!
蹴鞠的魅力确实很大,匈奴人在与汉人杂居后,也受到了汉人的影响,开始玩蹴鞠。
霍去病总是劝建华去看他玩蹴鞠,理由冠冕堂皇:“你不懂军事,但只要去看看我怎么蹴鞠。
就知道我打仗的时候会怎么做了!要知道,我跟别人不是在一个层次上玩的。”
然而,建华并不相信蹴鞠与军事有任何关系,她认为霍去病只是想在自己的女人面前炫耀球技。
而且鞠场是许多男子喧闹聚集的地方,所以她总是推托,从未真正去看过。
入秋后,军事上的事务越来越多,每日快马诏问不断,大家都清楚回长安的圣命就快要下达了。
有一天,霍去病说:“我们马上就要离开朔方城了,这里的鞠场你却从未去过,你不想知道它和长安的有什么不同吗?就这样离开岂不遗憾。”
这番话终于说动了建华,于是她跟着霍去病一起出了门。
正值夕阳西斜之际,微风送爽,气候宜人。
霍去病与建华二人悠然行走于街头,心情甚是愉悦。
此地街市虽繁荣,却不算绵长,不一会儿便已走到了尽头。
途经一家杂货铺前,他们目睹一位幼童在地上嬉戏玩耍,年约一二岁,模样甚是讨人喜爱。
他的母亲则倚门而立,边忙于手头活计,边轻声与孩子交谈,所操之语乃匈奴语。
二人即刻意识到这是一位匈奴女子。
在朔方城中,匈奴人并不鲜见,然而细看之下,这位妇人的装束却与汉人无异。
她的发髻简单,未披发,身着汉式衣裳,唯有足上仍穿着匈奴风格的靴子。
若不闻其言,实难辨其为匈奴人。而店铺内忙碌的老板,显然是汉人无疑。
霍去病转头,面带惊讶地问道:“难道汉匈之间已有通婚之事?”
建华答道:“确有其事,且日渐增多。”
朔方城作为边城,自内地迁徙而来的男子远多于女子,许多男子难以觅得佳偶。
而邻近的五属国,因河西之战损失了众多壮年男子,双方自然互通有无,此类联姻便水到渠成。
霍去病再次望向那汉匈混血的孩童,惊叹道:“连孩子都已出生?”
建华轻笑:“你这话说得,今年这样的孩子已多了不少。百姓岂会如你那般顾虑重重?娶妻生子,本是人之常情。”
霍去病感慨道:“民间之事,真是妙不可言。
想当初圣人阐述‘建万国,亲诸侯’之亲比之道,恐怕也未曾料到民间会以何种方式实现亲比融合。”
二人言谈间,已至鞠场之外,忽听得有人高声呼唤:“快看,‘头狠’来了,快来加入我们!
我们正缺一人!”声音中带着生硬的汉话,原来是位匈奴壮汉在鞠场边向霍去病挥手。
建华大感意外,她未曾想到丈夫竟有绰号,更未料到堂堂大汉骠骑将军竟与匈奴人结为鞠友。
目睹丈夫快步上前,与那匈奴汉子亲热地拍肩搭背,热络地交谈后一同步入鞠场,她不由得掩口而立,心中既惊且喜。
当建华抵达鞠场边缘时,便见霍去病正脱去外衣,而那匈奴壮汉则在得意洋洋地向对方队伍叫嚷。
“喂,今日我方有‘头狼’助阵,尔等可有准备?”建华闻言,忍不住笑出声来,急忙再次掩口。
这是建华首次目睹丈夫在鞠场上的英姿。
比赛至天色将晚方告结束,归家后,建华满怀感慨:“往昔我竟未观你蹴鞠,真是遗憾。”
霍去病得意地笑道:“如何,精彩否?”
“若早见你在鞠场上的风采,战场上我便更放心了。真未想到,一人竟能如此机智狡猾。”
霍去病大笑:“何来狡猾?此乃兵不厌诈!战场上亦是此理。”
“今日似有所悟。”
“甚好,今日有所开窍,日后自会愈发明白。”
建华含笑:“明师出高徒,还请多加指教。”
霍去病一口应承:“理当如此。”他并未谦虚,继续言道:“故而,你无需为我过多担忧。
战场上除非遭遇流矢,对我而言,少有真正致命之险。”
他轻描淡写地提及流矢之事,令建华心中一紧,忙阻止他:“休要再说!汝等何不讲究忌讳?”
“忌讳何事?”
“生死大事,圣人不言,常人亦讲究忌讳,汝等却...”
霍去病道:“生死之事,我等甚是淡然。战场上见惯生死,早已看破。”
建华沉默许久,终是叹息:“是啊,汝等历经生死,非凡人所能体会。”
霍去病淡然一笑,言道:“其实出生入死亦非大事,不过是每个人能担当之事各异。
有些担当需以生命为代价,仅此而已。
我身边,愿为大义牺牲之人众多,若真中箭,闭眼便是,对我等而言,非难事。”
他言之泰然,建华却心中紧张,紧掐手心,强抑声颤:“嗯,不难……然心中无憾乎?”
霍去病面色转为肃穆,道:“舅父亦曾与我论此,言其已无憾。至于我,须视己之使命是否达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