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篱居,书房中,顾川正提笔书写。
一阵香风袭来,紧跟着便是一道轻柔的声音传入耳中:“我说你怎么前夜那般笃定,原来是使的这般手段。”
顾川笔迹微顿,抬起头来看向来人,却是巳蛇,她手里还拿着一本薄书,不是江湖风云榜还能是什么?
闻言,他微微一笑:“不过是一些小手段罢了,何足道哉?”
“小手段?”
巳蛇轻笑一声,翩然在一旁坐下,看着他道:“你这般的小手段,可是杀人于无形,估计那刺客现在已经是成了众矢之的。”
顾川面色淡然道:“既然选择了对我出手,那便也做好了付出代价的准备。”
“我算是知道,这天底下杀人最锋利的刀,不是武人手中的刀,而是你们书生手里的笔杆子。”巳蛇神色略微复杂道。
顾川只点了点头,认同道:“倒也有几分道理。”
“宗师可不是好对付的,届时他走投无路,你就这般确定会向你俯首?”巳蛇蹙眉道:“若是他舍了性命,也要拉着你死怎么办?”
“宗师不好对付?”顾川倏然一笑,看着她道:“我怎么没有看出来呢?”
巳蛇脸色顿时一僵,咬牙道:“本座若不是大意了,你又使那般下作的手段,你以为能困得住本座?”
浑身上下,也就这张嘴还是硬的了……顾川摇了摇头,没有再接话,而是问道:“说吧,找我做什么来了?”
“解药!”
巳蛇回道:“本座离开太久,教中必然已经起了疑心,到时候便会有人寻上门来。”
“寻上门来,一网打尽便是,关解药何事?”顾川笑着道。
巳蛇翻了个白眼:“你以为到时候来的还是一些寻常教众吗?本座得到消息,教主正往皇城来,他若是见不到本座和仙儿,定然会起疑心,免不得来你这院子一遭。”
“白莲教教主?”听到她这番话,顾川总算是正色起来,略作思索道:“他来皇城做什么?”
“我怎么知道?”
巳蛇好没气道:“本座离开教中太久,便是有消息也来不及得知,兴许是冲着你来的。”
“你能打得过吗?”
听着他忽然问这么一句,巳蛇瞪大了一双美眸,不可置信道:“到底是什么让你觉得,宗师会是大宗师的对手?”
还有,那是我们白莲教的教主,凭什么要帮你对付他?
顾川轻笑一声:“那就是你不够努力。”
巳蛇:“……”
这和努力不努力有什么关系?那可是大宗师,真正的武道金丹之下无敌的强者!
便是在整个大衍,也凑不出十人来,怎么到了你嘴里,就成了路边的大白菜一样?
见他根本没有给解药的打算,巳蛇深吸了一口气,没有再开口,只是目光落在顾川面前那一堆的纸上。
“你在写什么?”她好奇的问。
顾川头也不抬的回道:“一些曲子而已。”
“曲子?”巳蛇眉梢微挑,又问:“七夕盛会都已经过去了,你还写曲子作甚?”
顾川摇了摇头,没有明说:“这你就不用问了。”
巳蛇撇撇嘴,伸长脖子探头看去,的确是他所说的曲子,有点看不太懂。
慕仙儿倒是精通此道,若是她在或许还能看出不同寻常来。
只是看了一会儿,巳蛇又忍不住皱起眉头来,不解的问:“你这每一首曲子,怎么都只写一半就不写了?”
顾川瞥了她一眼,回道:“你钓鱼的时候,会把所有的饵都丢进水里吗?”
“什么意思?”她仍然满眼疑惑,听不太懂。
“所以说要多读书。”顾川摇了摇头,淡淡道:“想要留下一些人,一下子将所有的牌都亮出来,可就达不到目的了。”
“只有一张一张的出,才能让人慢慢的走进你的陷阱,如此事便可成。”
正说着,他忽然想起了什么,转头看向巳蛇:“你知道什么是牌吗?”
巳蛇白眼都快翻到顶了,你看我像是知道的样子吗?
“不知道?”
顾川见状,摇了摇头:“不知道就算了,反正你知道也没有任何意义。”
真的好欠打……巳蛇咬牙切齿的看着他,一身堂主的养气功夫,便在这几句交谈中化为乌有。
片刻后,顾川停下笔,面向她道:“你且去做好准备,再告知冷月她们,今夜或许会有客人前来。”
巳蛇一愣:“客人?什么客人?”
“若是不出意外,那位屈大家当是要坐不住了。”顾川微微一笑:“慕仙儿前日没有跟你说吗?”
巳蛇当然知道,慕仙儿当夜便将他们赴约的整个经过都和她说了一遍。
只是,慕仙儿并不知道顾川的谋划和打算,如今他这么一说,巳蛇倒是反应过来了。
“你的意思是,当日你留给那个庄行首的曲子,是残曲?”她不由得猜测道。
顾川微微一笑:“你倒是还不算太过愚蠢。”
巳蛇倒是没将这调侃放在心上,只是目光复杂的看着他:“我怎么觉得,你好像将所有的事情都掌控在了手里?”
“有吗?”顾川笑着反问。
巳蛇没有回话,摇着头叹了口气:“栽在你手里,本座认了。”
“只是,如你这般活着,一切都事无巨细的做着谋划,不累吗?”
“累?”
顾川看着她,说道:“人生于世,就如同筑起凌云高楼,唯有基础坚实,方能层层叠起,直插云霄,稳固巍峨。
若是基底不固,楼层虽高,却难免隐患重重,终有倾覆之虞。
没有能力的匠人,或许可以敷衍塞责,因为他们不问世事沧桑,楼起楼塌,皆非所虑,亦或者从一开始他们就不在乎,静待楼台崩塌的那一天。”
说到这里,他微微顿了顿,声音略微沉了些:“可我在乎,所以细琢每一砖一瓦,务求严丝合缝,无懈可击,以匠心独运,筑我人生高楼,望其历久弥新,风雨无摧。”
“如此,方不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