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笃思园里,彩霞叹着与贾环说道:“有一件新鲜事你可知道,那金钏儿竟是被二太太撵了出去,日前已然投井自尽了。”

贾环心里一愣,心想这金钏儿已然被王夫人给了宝玉,还有什么不趁意的竟要寻死去呢,遂问起来。

彩霞见他果然不知道,胸中也是不吐不快,遂与贾环细细地说了半日。

不过彩霞也是一知半解,按着府里嚒嚒的说法,便是那金钏儿偷了宝二爷屋里一样要紧的东西,被二太太抓了赃且不知悔改,还要往别人头上泼脏水,二太太一怒之下,遂将她逐了出去。毕竟主仆情深,王夫人念及金钏儿服侍她十几年的情分上,便想着过两日接了她再回来,只要她悔过就好,谁想到那个金钏儿竟是福薄的很,不出两日径自投井自尽了。

贾环听了府里这套说辞,不由得摇了摇头,心里暗自嘲笑那王夫人说谎不打草稿,什么脏水也敢往死了的人身上泼,敢是不怕午夜梦回,那金钏儿来找她么。

贾环笑着问彩霞:“虽然那个金钏儿有些可恶,可是她毕竟在二太太身边呆了十几年,做着贴身丫鬟,巴结她的不在少数,若说别的我也就信了,偏偏说她偷东西,我是不信的,不知你是怎么想的。”

彩霞也点着头说道:“我与金钏儿也有着十几年的缘分,论起平日的言行,我也是不信的。”

贾环点点头说道:“想必这里面有咱们不得而知的原因,不过是二太太不愿意叫咱们知道了,故此遮掩了,用偷东西做借口吧,可惜冤枉了好好的一个人。”

贾环在那里摇头叹息着,心想必是王夫人发见了金钏儿与宝玉的不轨之举,眼里揉不得半分沙子,故而将其撵了出去,偏偏金钏儿被撵不容于世,愤而自尽了,想到这里,他便与彩霞说道:“你与金钏儿毕竟相识一场,若是想着出去祭奠祭奠,我便放了你一天的假,连着彩云一起过去,我自和母亲说。”

彩霞也道:“毕竟在一个屋子里相处了这么些年,就是等闲有些龌龊还能如何呢,人死不能复生,冲着这个也不能说什么。”

随后果然和贾环请了一天的假,连着彩云一起出去看了看金钏儿的家人,身上揣了一两银子,只当奠仪交于白老媳妇,白老媳妇对彩霞、彩云道谢不遂,等玉钏儿出来处理姐姐的后事时,顺带着与她说过了,玉钏儿自然也是记在心里了,以后待彩霞、彩云自是另一番景象,此是后话不提。

单说王夫人听见下人回说金钏儿竟然跳井了,吓了一跳,后悔不迭,心道这可是犯了忌讳的,自己吃斋念佛许多年,不曾杀生,竟是毁在这个蹄子手上了,也不知将来报应如何,遂暗恨那金钏儿心里担不住事儿,等闲不过撵出去几天功夫,并没有要了她的性命,眼看着就要接她回来做通房了,大好的前程就在眼前,偏偏她要跳井自尽,丢了性命不说,还要连累自己的功德,可见是个福薄的贱皮子,宝玉屋里没有她果真是大幸,只是如今府里府外都知道她从宝玉屋里出去便没了性命,也不知外面会如何说自己的宝玉。

王夫人正在那里想东想西,不知想些什么东西之时,吴新登家的悄摸摸的走来,只说府里都放了风声出去,说是金钏儿是为着偷了宝二爷屋子里面的一样要紧的东西才被撵了出去,为着这个金钏儿羞愧自尽的,王夫人听了之后点头,闭了眼睛在那里半响不出声,只顾着低头念佛。

吴新登家的偷眼看了看王夫人的面色不变,遂小心的说道:“只是府里上下都在那里悄悄议论呢,说是此事有些个古怪,那个金钏儿也不是什么没见过大阵仗的小人儿,怎么偏偏不过去了二爷屋里不过一年的功夫就眼皮子浅成了那样,什么也想着往自己怀里揣,可见另有隐情。”

王夫人手里的佛珠一紧,她当然知道事情有古怪,古怪还不小呢,只是这事儿说出去只会对宝玉的名声有损,她也不得不有所遮掩了,得赶紧想个法子才是,想到此,王夫人烦躁的将佛珠搁下,和吴新登家的道:“从公账上取五十两银子给她娘送去,再新制两套衣裳给她做个装裹,叫她娘嘴闭的紧些,我们大家大户自是不怕的,不过就是爷们睡了个奴婢罢了,她还有另外一个女儿在我手上呢,若是传出一丝风声对宝玉不好,不必多说她家是什么情形了,若是听了我的话,玉钏儿管保将来是宝玉的屋里人,迟迟早早的事儿。”

吴新登家的听了话,毕恭毕敬的就要退下,被王夫人叫住问她:“这段日子印子钱放的可是妥当?怎么这个月的竟是晚了几天,府里的月例银子可都搁在里面呢,害得我担惊受怕了几天,还以为要赖账了。”

吴新登家的赶紧谄媚的笑道,赶着上前给王夫人信手倒了一杯茶水,说道:“看太太说的,哪里能够呢,咱们可是世家贵族,谁又敢赖了咱们的账呢,不过是这个月有几家为着周转不灵,故此晚了些日子,但是也都按着日子多缴了利钱,要咱们只管放心呢。”

说完,顺耳贴过去与王夫人悄声说道:“二太太不知,这个月咱们利钱得有这个数。”

说着,向王夫人比当了一个手势,王夫人看了很是慰贴,刚刚因着金钏儿跳井不好的心情登时跑到了爪哇国了,与吴新登家的说道:“外面有你们我很放心,如今这府里人人不赚银子,吃用起来却是抓奸卖俏头一名,咱们娘们儿不掏弄些银子怎么办,可不就是等着被人生吃了么。”

吴新登家的忙笑道:“论起来,就是当初的琏二奶奶也是比不上二太太的治家手段的,不是咱们太太,只怕这贾府早就塌了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