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缙看着面前这一屋子人,越看越觉得他们是在说风凉话,等着看自己的笑话。
即便知道眼前这些人并不清楚自己与柏鸢的真实关系和其中内情,也还是忍不住迁怒他人。
自己和柏鸢又不是真的情侣,哪有资格和立场去约束她见什么人、跟对方做什么事呢?
哪怕是站在道德至高点去指责都做不到。
毕竟,只有裴缙知道,柏鸢反而才是两人之中最宽容大度、最明事理的那个。
有些时候,甚至就是因为她太明事理,才会让自己时常感到窝火和不快。
就拿眼前这件事来举例,柏鸢确实绕开自己单独去国外找她那白月光了。
但她也没拦着自己去找别人啊!
而且非但不阻拦,之前她反而还曾鼓励自己去找喜欢的人,接连数次把自己往外推,甚至还多次亲口承诺,不介意自己跟其他人在一起,只要藏得好点儿,别影响两家的合作和外界舆论就行。
裴缙没好气地想道:
论开明,谁能有她开明啊!
既然柏鸢允许且同意自己去找其他人,那与之相对的,她自然也能出国去找那什么「白月光」。
名正言顺的事情,自己和旁人有什么好指责的!
自己要是对她出国的事情指手画脚,那不就成双标怪了吗!
而这同样也是最令裴缙郁闷、有口难言的地方。
现在这些人拿它说事,就约等于在裴缙的雷点上疯狂蹦迪,反复横跳。
挨骂都是轻的。
要不是他这会儿姿势和位置不太合适,裴大少爷高低得挽起裤脚狠狠地踹他们的屁股不可。
见自己拍马屁不成,不小心拍马蹄子上了,眼瞅着裴大少爷就要发怒,说话的人也不管对错与否,赶紧低头道歉保命:
“对不住啊裴少,都怪我,是我一时嘴快说错话了,您消消气,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其他人也明白唇亡齿寒的道理,赶紧跟着附和劝道:
“裴少,他也不是故意的……”
“是啊,裴少,他一向心直口快,说话不过脑子,你也是知道的……”
“裴少……”
听着屋子里的人一口一个“裴少”,认错态度又快又好,裴缙的面色这才稍有缓和,语气却依旧冷硬地说道:
“这事跟柏鸢没关系,不是她的问题,是……啧,跟你们说了你们也不知道……”
说到这里,裴缙又烦闷的屈指敲了敲桌子,等身旁的人再次给他把杯子续满,看着杯中自己心事重重的倒影,晃了晃杯子,又仰头把那橙汁一口闷了。
裴缙:“以后别这么说了,我不爱听!”
这一套下来,给其他人看得一愣一愣的。
尤其在听到裴缙不但没有责怪柏鸢的行径,反而还替她开脱的时候。
在应声附和他的同时,一个个又都忍不住偷偷往裴缙的脑袋顶上瞄。
心里则纳闷道:
这都快冒绿光了,还护着不让说呢?!
卧槽!
恋爱脑!
是恋爱脑!!!!!
这一刻,满屋子的跟班们终于回想起来这件被他们忘了很久的事实。
面前这位裴大少爷,可是一小就能说出‘为了真爱可以抛弃一切’,还时常把‘真爱至上’挂在嘴边的人啊!
大家小时候都不懂事,那时候也都还不知道什么叫趋利避害,不懂得像现在这样讨好裴缙。
就问现在这屋子里头,有一个算一个,小时候谁没因为裴缙这脑残发言而当面嘲讽、或是在背后偷偷笑话过他?
特别是裴大少爷刚回国的那段时间,他为了主张婚姻自由、追求什么所谓的‘真爱’,甚至还想着要逃婚离家一走了之,去浪迹天涯追求幸福呢!
也就是最近这两年,跟柏鸢在一起后说的少了点儿而已。
而且他最开始跟柏鸢在一起,也不是为了什么所谓的‘真爱’。
而是幼稚的说要借此报复对方,先用尽手段把人追到手、让她爱上自己、彻底离不开自己之后,再狠狠地把她甩掉。
没个十年脑血栓都说不出这话!
回忆着事情的起因、经过,以及这两年来发生的种种。
裴缙虽然不知道用了什么方式真的把人搞到了手,但原本预期的角色和地位,确实完完全全彻彻底底地颠倒了过来。
柏鸢爱没爱上她、离了他能不能活不知道。
但单从裴缙这几天的反应来看,这位裴大少爷可是快要离整日唉声叹气、要死要活不远了。
“裴少……”想到这里,有人忍不住出声问道,想要试图弄清楚裴缙现在究竟是个什么心思,“您还记得您和柏鸢最开始……”
他们以后也好知道风往哪边吹,什么时候该说什么话,才能不至于像今天这样踩雷啊。
“……”裴缙闻言看向对方,刚想要问他吞吞吐吐到底想说些什么,就在这时候,脑子里突然一道白光闪过,下一秒不用人多做提醒,便也记起了这件事。
裴缙大脑先是空白了一瞬,但很快又重新回神,微微颔首,扬起下巴看向对方,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辩解道:
“记得,怎么不记得?我不过是担心她被「白月光」吸引走太多注意力,从而影响到我的计划,等我甩掉她那天的时候,杀伤力大打折扣而已!”
说着,裴缙又冷哼一声,“笑话,你们该不会以为我真的喜欢上她了吧?”
跟班们:“……”
得!
恋爱脑就恋爱脑吧。
只要不是舔狗就还有救!
恋爱脑不可怕。
可怕的是恋爱脑还舔狗。
两样都沾这辈子就算完了!
话又说回来,既然知道了裴缙的心思,再想溜须拍马讨好裴大少爷的心意可就简单多了。
既然裴缙不想显得他太过在意柏鸢,也不想给人他是追着柏鸢走的名义买票跟着一块儿出国。
那干脆换个借口、换个名义不就好了!
跟班们灵机一动,很快就有了对策。
“裴少,咱们学校的物理比赛不就是下周吗?”
“是又怎么样?”裴缙对此不感兴趣,事不关己地看向对方反问道,“那帮书呆子上哪去比赛跟我有什么关……”
说到这里,裴缙突然一顿。
他要是没记错的话,这次高中物理世界竞赛的举办地,好像就是……英国。
海岚私立高中作为海启专门培养学霸学神的顶级学府,每年都会大力提倡学生积极参加国内外各种竞赛,为的就是在专业领域和分数成绩这块儿打响名气。
参加的竞赛也无一例外,都是国内外最有含金量的比赛。
众所周知的是,国内每年具有代表国家参加国际竞赛、跟他国学生同台竞技的两支强势队伍,一支是通过国内竞赛在各个省份选拔上来的天才们组成的国家队,另一支则是海启市的海岚私高代表队。
而后者则曾连续包揽国内各大比赛的头筹,无论是个人赛还是团体赛,都狠狠地压了前者一头。
看似荒谬,实则合理。
通常来说,大众对此都具有普遍的固有印象。
认为学习能力强的人,要么是百里挑一的天才,要么是那些勤奋刻苦的学生。
实则却恰恰相反。
只要将所有参赛学生的资料全部收集到一起,就可以得知,那些名列前茅的学生,不说全部,但百分之九十九的家境都要优于绝大多数人。
即便在国家队里,也很少有学生出自真正的普通家庭。
只要打听一遍就能知道,他们的父母要么位属资本行列、要么是体制内人才、要么至少有一人是高级知识分子的一员。
即便以上条件都不符合,学生认识的人里面,也一定有此类人为他引荐,或是曾在学习的道路上为他提供过帮助。
根本原因在于,普通人能接触到的教育和资源途径都十分有限,极大的限制了他们的眼界和认知能力。
很多人虽然知道有此类考试可以加分,但却始终没有机会得到报名参赛的渠道和资格。
更多的普通人,则是连此类考试的存在都不得而知。
对他们而言,只有高考才是他们认知里所能接触到的最有含金量的考试,就更别提去参加每年的省份选拔竞赛,入选国家队加分拿奖了。
信息茧房不只是横在阶级间的鸿沟,更是不可逾越的天堑。
家境和出身会刷掉绝大多数人,也并不是空穴来风、无的放矢。
除此之外,从小接受的教育,也是其中不可或缺的重要因素之一。
就拿物理竞赛简单举例。
普通学生接触到这类学科多是在初中二年级,跟着学校开课时统一学习,上课的时候也多是从冰冷冷的文字里获取所需的知识点,好一点的,也会有老师在课上播放相关类型的视频加以辅助讲解。
而对于家境、眼界和父母学识都优渥的小孩来说,物理课是他们很小就会接触到的学科之一。
有些学生在还上幼儿园的时候,就已经开始自己动手做实验,去亲身接触理解物理法则。
在小学时就参加各种发明比赛同样是他们成长轨迹中的常态。
普通人刚接触学习的新知识对他们而言不过是老生常谈,早就不知道学过多少遍的知识,既然无法处在同一起跑线,后来者居上就成了难如登天的事情。
类似的事情不止适用于物理竞赛,在各个科目之间都有所体现。
其中则以可以实操的理科为主,其他科目则有不同程度的涉及。
有些人听车磁带看视频学习英语;有些人则从小接受双语教学,每年国内国外来回飞,能跟真正的外国人用英语进行日常无障碍的交流。
有些人在照片里认识祖国的地形、脉络、气候;有些人则在还上学的年纪,就已经跟着父母跑遍了大江南北,用双脚丈量大好河山的尺度,切身感受不同地域的气候和风土人情。
有些人课堂上都难得一见的视频课件里,播放的是别人日常课程的录播。
有些人坐在教室里听上下五千年悠久的历史长河岁月,有些人则坐在博物馆里,用手摸着课本上出现的无价国宝。
无数资源堆积出来的后者,又怎么会轻易在学术和研究领域轻易输给前者。
在这样的教育和环境下,即便后者本身的天赋和悟性不如前者高,也绝不会被前者轻易比较下去。
而海岚私立高中可怕就么怕在把海启所有顶级家境的学生全部聚集在了一起。
其他城市虽然也有专属于豪门的学校,却从未有一群学校能达到海岚私高这样的学习氛围和规模,以及雄厚的师资力量,达到了恐怖的垄断程度。
就连身为国都的京里,也不能与之相提并论。
毕竟京里可供选择的学校实在太多,各个都是历史百年悠久的学府,师资力量也相对更为分散,政、商、艺、学圈层的界限泾渭分明,从根本上杜绝了垄断制的可能。
其他城市也大多是类似情况。
可以说,海岚私高的建立和如今的地位具有不可复制的偶然性。
海岚私高就像是历经重重选拔,又经过专业培养的定向特种突击队,在国内教育和人才培养领域领域硬生生撕开了一道口子。
为了防止海岚私高对参赛名额和排名的彻底垄断,也为了给普通人也提供晋升渠道和出路,因此才将海岚私高的学生自成队伍,单独列出一队,不参与国家队内部名额的竞争与选拔。
裴缙作为被裴母从小培养的全能型天赋选手,艺术课都尚且样样不落,又怎么会在必修课程上掉以轻心。
即便天天上课睡觉,却依旧次次考试都能在学霸如云的海岚私高里名列前茅,就已经能很好的说明裴缙本人并非普通的纨绔子弟。
每学期大测、小测、期中、期末排名全校第二第二偶尔第一的成绩,就是最好的证明。
既然分数存在定值上限,就绝不可能永远只被一人单独垄断。
柏鸢从小到大也不是没和其他人考过同样的分数,共同享有第一之名,甚至其中达到这样成绩的人,还不是简单的个位数。
只不过没人能像她一样,断崖式垄断每次考试的第一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