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林上人明白了云逸的意思。
云逸并不是想让他短期看守祖师祠堂与竹林祖地,而是长期的。
独孤师叔祖年逾千岁,虽然道行通天,但所有人都知道,独孤师叔祖不可能永远的活下来。
最近几十年,独孤师叔祖苍老的速度越发明显,估计已经没有多少时日了。
可是,祠堂重地却需要一个人来看守。
在整个云海宗,可供云逸上人选择的人并不多。
玉林确实是最合适的。
化虚巅峰境界的强者,天止境之下无敌的存在。
再加上玉林又是上一代宗主玄符真人的真传弟子。
各方面条件都符合。
只是让玉林没有想到的是,他的这位二师兄,真的会选择让他来看守祖师祠堂。
这份工作虽然枯燥乏味,但对任何一位云海宗的弟子来说,其实都是一份莫大的殊荣。
只有掌门最信得过的人,才有可能成为看守祠堂之人。
而经历了当年的夺嫡斗争后,师兄弟二人已经几乎没有了来往。
所以玉林上人对于云逸的选择,还是比较意外的。
师兄弟二人离开竹林祖地,来到了南面的祖师祠堂。
门前的两盏惨白的大灯笼,已经被挂了起来。
在黑暗之中,就像是两团硕大又惨白的鬼眼,看起来颇为瘆人。
浮屠一言不发的站在祠堂的门前。
今天白天独孤蝉便已经离开了祖堂,晚上的这两盏灯笼,是浮屠给挂上去的。
看到云逸上人与玉林上人从北面走来,浮屠将身体挪了挪,对二人微微颔首。
玉林从他身边走过时,看了他一眼,什么也没说便迈过高高的门槛走进了祠堂之中。
年少时玉林来过这里很多次,他是多年来除叶风之外,从独孤蝉身上获得最多好处的人,没有之一。
玉林上人焚天战神的名号,有一半的功劳,都是独孤蝉给的。
若不是独孤蝉曾经传授给他的那些真法神通,他也不可能成为名动天下的焚天战神。
来到祠堂中后,云逸与玉林二人从神案上各自拿起了三根细禅香,在烛火上点燃。
然后师兄弟二人手持禅香,对着历代祖师的神位鞠躬行礼。
云逸上人向历代祖师简单的讲述了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会由玉林师弟看守祠堂。
玉林上人也向历代祖师表达了自己一定会竭尽所能,看守好祖师祠堂。
一番场面话后,云逸道:“老三,我带你去见一个人。”
玉林上人微微一怔。
二人来到后面,云逸打开了密室机关。
祠堂中有个密室,玉林上人自然是知道的。
只是没想到,这密室中似乎还有人。
顺着石阶走进了密室,当看清楚盘膝坐在石床的那个人后,玉林上人又是一怔。
“玉衡?”
玉林上人面露诧异,忍不住看了一眼表情淡然的云逸。
自从两个多月前的那个血腥之夜后,玉衡就消失了。
玉林上人一直以为,玉衡已经被云逸上人秘密处决。
没想到云逸并没有杀死玉衡,而是将玉衡关在了祠堂。
说是关押好像也不准确。
因为玉林上人能感受到玉衡体内强大的气机。
他体内的奇经八脉并没有被封住,也就是说,玉衡上人是自由的,修为并未受到任何限制。
玉衡上人在看到玉林的一瞬间,也似乎有点失神。
云逸开口道:“老三,玉衡师弟是被人嫁祸的,他与那件事无关,只是嫁祸他的人隐藏的很深,至今还没有确切的线索,所以我便将玉衡师弟安排在此。”
玉林上人表情有些凝重。
他当然知道云逸上人是什么性格,绝对不会因为玉衡是兽灵院的首座长老,或者因为当年玉衡鼎力支持云逸,从而就放过玉衡的。
如今云逸上人既然说玉衡是被冤枉的,那他就一定是被冤枉的。
否则玉衡早就成为了云逸的剑下亡魂。
玉林上人没想到,云海宗的内乱并没有因为那个血腥之夜而结束。
还有漏网之鱼。
并且是那条最大的鱼。
云逸上人将目光落在玉衡身上,道:“玉衡,你应该也知道了,独孤师叔祖要离开一段时间,在这段时间里,玉林会接替师叔祖暂时看守祠堂与祖地。
你们二人也算是一起长大的,如今都过去这么多年了,曾经的恩恩怨怨都该放下了,有时间的话,你们好好聊聊。”
玉衡上人点头道:“掌门放心吧,咱们都是这个年纪的人,年少时的那些恩恩怨怨,早已经忘记了。
有玉林师兄在此陪伴,看来我这段时间,不会寂寞了。”
玉林上人没有说什么。
他心中还在想着那条漏网之鱼。
云逸上人安排好了一切后,便将祠堂与祖地交给了玉林,然后便与浮屠离开了。
至于看守祠堂要做什么,不必云逸上人嘱咐,玉林年轻时没少在祠堂居住,他对独孤师叔祖每天的工作很了解。
偶尔擦拭一下落灰的灵位,清扫一下门外的落叶。
天黑时将祠堂门前的两盏大灯笼点燃,天亮后再将灯笼熄灭。
如果实在闲得慌,可以去竹林中擦拭那几千个祖师墓碑。
玉林上人在云逸走后,独自站在偌大的祠堂中。
玉林上人粗糙的手掌轻轻的触摸着神案,灵位,烛架……
他轻轻的叹息了一声。
似乎看到了自己人生的归宿。
这对他来说,似乎又是最好的归宿。
他虽然还提的起剑,但他已经不是当年的焚天剑神。
热血早已经被漫长的岁月磨灭,曾经的屠龙之志,也在天魁峰长达两百多年的时间中消磨殆尽。
他现在只是一个老人。
如果说他还有什么愿望的,那就是自己的弟子洪九在修真一途上超过自己。
以及自己在有生之年,能达到梦寐以求的天止境。
天命即终止,余生握掌心。
这十个字对任何修士来说,都是一生为之奋斗的目标。
翌日清晨。
这位曾经名动天下的焚天战神,手中拿着的不再是剑。
而是一柄破旧的扫把。
他高大伟岸的身躯,在晨曦之下,似乎第一次显得有些岣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