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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寅执着金卯的手在掌心落下一吻:“那你永远都不要走了,给贺寅当王妃。”

他还是怕金卯走。

他觉得那一世的自己做得不好,这一世更不好,所以他怕。

就算金卯告诉他那一世他的很好,他还是会心存愧疚。

因为他看不到全貌,除非自己能跑去那一世改写结局。

不然他连对金卯好都带着浓浓的赎罪感。

不然他半夜还是会被金卯无情离去的背影惊醒。

眼前人骨子里也有傲气,向他道歉时眼神躲闪不敢瞧他,说完后挠挠他的手心,这就是金卯的示好。

金卯有罪。

金卯跑了大老远来向他道歉。

可他不知道那一世的金卯要用命换他一个温暖有爱的一生。

分不清了,他们的命运早就揉在一起,已经分不清谁更在意谁了。

贺寅注视着金卯,笑了一下:“你不说话,那你就是我的了。”

金卯抿唇笑了起来,暖得像个小太阳。

往后一蹦,瞧着贺寅说道:“对,金卯是你的了,今天,明天,今年,明年,往后千千岁,金卯都是你的。”

“别患得患失,别在半夜偷哭偷吻,没有人舍得丢下贺寅。”

“你不懂爱,你总是怕自己做得不好让人失望,你哪里是不懂啊?玄弋,你给得够多了。”

“你怕被丢,你怕死了被丢在黑暗中孤立无援的感觉,别怕啊,我在。”

金卯哑了哑,张开双臂:“小寅,来我这里啊。”

贺寅猝然别开脸笑道:“你记性很好的。”

别食言。

他抬眸看向金卯,金卯跑过来紧紧抱了他一下,松开后拎着漏网歪头瞧他。

“连喜欢人都学不会?笨啊,我教你啊。”

贺寅捂着脸低笑:“还记仇啊……”

他等这句话等了二十年,终于有人说愿意教他了。

有人接受他了。

他这样的人也会被接受?

有人爱他了。

他这样的人也会被爱?

他是魔鬼啊,心肠冷漠,见死不救,原来这样的他也会被人爱么?

没人要的小孩怎么就不能得到爱呢?

他有金卯啊。

眼泪倏然冲下脸颊。

立马就被偷偷撇去。

蓝天绿草,缓缓流淌的小河仿佛在轻语,那单薄的人被风撩起衣袍,立在风中眼底微红的看着他偷抹去的湿痕,突然蹦下河。

“砰——”

水花四溅,金卯捧着水往贺寅脸上浇来。

“傻瓜,我心悦你啊!”他不停告诉贺寅,“我心悦你!”

“哈哈——”

京都*

北狄信使将狼王的信一箭射到承天门,把挑衅的姿态摆足了。

陈阙将信取下,给被迫监国的金爽送去。

金爽烦死这些人了,一看到陈阙笑吟吟的来就浑身发毛,手肘杵在椅子上捏捏眉心:“他妈的又出什么幺蛾子?”

“文雅一点,你现在可是摄政王,整个大雍的脸都被你这张嘴丢光了。”陈阙把信丢到他怀里,“自己看。”

“我他妈要形象做什么?封号躲不掉,走也走不了,我弟弟都跑去狼嘴里了我他妈还在这里给老皇帝擦南楚的屁股,操!”

金爽黑着一张俊脸,要不是他长得帅,站在旁边的赵虎早就一巴掌给他招呼上去了。

“云间王还是先看看信吧,前些日子就听说北狄那乌黎单于派信使南下,莫非是给秦老吊丧?”

金爽火气蹭蹭上来了:“谁家好人吊丧把慰问信射到承天门?他娘的有病吧!”

陛下时不时就要在那里升午朝见见百姓呢,把那里当做第二个金銮殿也不为过!

金銮殿那是什么?

我朝的门面!

赵虎瞅了金爽一眼,不客气的凑过去看信上内容。

“……”

“战书?”赵虎笑了一声,阴柔的嗓音有些冷:“啊,是了,那乌黎还是乌鱼什么的,曾放言秦老活着他就不入中原,引得一帮书生大夸他懂事。”

“眼下秦老薨了,他坐不住了,这懂事的大蛮夷要南下了。”

金爽阴着脸把羊皮扔到地上:“操!净他妈找事!”

赵虎把羊皮捡起来:“怎么就扔了呢?来而不往非礼也,得回信啊。”

金爽点了点头,拿笔在羊皮上刷刷写:[天下归我大雍,万邦来朝,叛者诸侯共讨之!袭边者举族充奴!犯我大雍者,虽远必诛!]

“……你就写了?不和阁老们商量?”赵虎看金爽的眼神就像看大傻子。

金爽把信丢给陈阙:“派一个力气大的弓箭手,给他丫的射到他们那个龙城上——”

他说完转眼看向赵虎,指着赵虎的心口说道:“金家人就是这样,他下战书,老子应战,不外乎加上那个见鬼的南楚两边一起打,实在不行让贺筹监国,老子去和那乌黎较量较量,行军打仗我熟。”

金爽不是自大,这天底下他就怕贺寅,惹上这人就跟捅到马蜂窝似的,怎么躲也躲不掉,贺寅在京城时他就得收敛爪牙低调一些。

其他人他可没放在眼里。

金爽眯着眼冷笑一声。

“至于阁老?一群酸腐老头罢了,拖家带口生怕动了他们那锦衣玉食的好日子,表面上之乎者也净他妈扯圣贤书,私底下不知道拿了蛮夷多少财物,靠他们不如靠年轻人,起码还有点骨气血性——”

内阁大学士只有五品,一般是由六部高官兼领,譬如户部尚书就是内阁现在的首辅,吏部尚书任次辅,两人日子都过得挺不错,当年澄清天下的志气早就被民脂民膏冲淡了。

近些年这俩老头子明枪暗箭,你不服我我不服你。

若把这北狄战书递到内阁,那还得了?

指不定明天就要找个公主嫁过去和亲呢!

主战派与主和派立马就要闹得朝堂乌烟瘴气!

何况那乌黎就是和亲公主生的,这会儿不正厉兵秣马要反自己的舅邦么?

和亲,简直就是扯淡!

金爽一甩袖子大步朝外走去。

陈阙问他:“你又要上哪撒野?”

“撒你爹!我去找明叔商量,战时正该用到法家人物——”

陈阙:“公孙先生去樊川了,你不知道?”

金爽一脸懵逼:“明叔怎会去那鸟不拉屎的地方,他老人家不是要给秦爷爷看坟么?”

“你好歹顾忌一下颜面,怎么成天都冒脏字呢?”赵虎又规劝他。

“要你管,谁他么妈把明叔引诱过去的?”金爽不悦道。

陈阙笑吟吟道:“你弟弟请去的,周景舒和管祈也去了,都是他请去的,乌泱泱一大帮人呢。”

金爽哑口无言:“……”

“怎么不骂娘了,骂一句听听啊?”赵虎淡淡瞧着他。

*

七月底贺寅病情好转,下令让焉山亲卫拔帐,整顿队伍前往达巫雍错。

离开这天,临近的牧区老少前来送行。

牧民藏不住情绪,欢喜就笑,难过就哭,有人这会儿已经泣不成声了。

贺寅淡淡瞧着他们。

金卯抱着小狼崽,贺寅揽着他,向牧民们说道:“天赐吉祥,庇佑你们牛羊茁壮成长,风调雨顺,洗去你们身上的病灾,要珍惜眼前的生活和家人,聆听长者的教导,邻里相互帮助,热情招待远行至此的客人,心存善念,四海亲如一家。”

他声线沉缓有力,押韵的康加语宛如唱诗般从他唇间流泻,这番话是告别也是警戒。

没有人不会听他的。

贺寅低头轻声向金卯说道:“向大家告别吧,嗯?”

金卯用康加语对大家说了句祝福,贺寅便将手放下来,揽着他的腰冲众人点了点头,旋即将金卯抱到马背上,翻身抓住缰绳,风驰电掣朝远方奔去。

母熊带着幼崽坐在山上看着他们走远,啪叽一声,小河里的几个小孩把鱼丢到岸上。

“大黑,开饭啦——”

大黑这些天被金卯喂熟了,前些天有流浪到这边的野兽跑去叼牧民的羊,它滚地雷般冲过去把野兽赶跑——这不过是本能的保护领地。

没成想得到一块新鲜牛肉当奖赏后,它突然开窍了,每天带着两个崽子在扎娜河周边以及牧场边上巡逻。

牧民原本看到它还会紧张一下,现在一瞧到那通体乌黑的大黑熊,他们顺手就丢一点东西过去,无论是肉干还是蘑菇,它都吃,连带着两只熊崽子都胖了一圈。

最近在金卯的调教下,它还学会招手了。

金卯走了,大黑远远的瞅着他,嘶吼一声。

快马顿住,金卯朝远山看去,一道黑影站立起来,过一会儿又将前爪落地。

贺寅有点酸:“你训得一手好狗啊,怎么不叫它跟你走?再找一个熊寅,狼寅,雪豹寅……”

金卯:“我就要训。”

他才不管贺寅那变态的占有欲,他喜欢什么就要去碰两下,何况他又没有喜欢别人!

撸狗熊都能碍着这人才是见鬼了!

金卯细声细气的骂咧起来,贺寅就停在原地板着脸等他骂完。

他骂到一半啧了一声,朝后看了一圈,在贺寅脸上快速亲了一口。

然后红着脸蛋在贺寅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又摸了摸袖子,掏出一颗糖给贺寅塞到嘴里。

“不够还有,以后可别钻着墙眼冲别人抱怨枕边人不给你糖吃了。”

贺寅含着糖:“那是别人么?”

金卯挺着细腰:“是我,我喜欢听好听的,抱怨的话一句也别说。”

“啧……学话?”

“就要学。”

“惯的你。”

“那你别惯了。”

贺寅把人搂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