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忆秋的表情突然出现茫然,“现在是何年月?”
甜宝看着她,“今年是公元1990年,距离你去世那年已经过去一百二十年。”
姜忆秋喃喃着,“一百二十年……两个甲子年过去了……”
她又抬眼看看屋子里,再飘到窗边向外看。
“这里还是我的家吗?”
马老板轻咳一声,“那个……现在这里是我买下的……”
姜忆秋转头看着他。
马老板咽了咽口水。
姜忆秋现在眼睛倒不是黑窟窿了,但是脸上的血渍还在,跟戴了脸谱一样。
嘴上也是斑驳不堪的血渍。
依然有点吓人。
“房子已经易主,一百二十过去了,那些人也早就进了地府。我连报仇都找不到人……”
姜忆秋的声音里透着无力感和绝望感。
好像是一腔怨气无从发泄。
她转过头看着甜宝,“我要怎么去地府?我要去找仲天成和赵婉茹!”
“好!”甜宝欣然答应,“你要找人我可以帮你,只要仲天成在地府就一定可以找得到!”
她拿出一张黄纸,帮着姜忆秋写下一纸诉状,又拿出一张路引,写上生辰八字和姓名。
将路引和状纸点燃。
火光燃尽,姜忆秋的手里也多了两张纸。
“晚上我们会给你烧些纸钱元宝和拜品。马老板没意见吧?”
甜宝看向马老板,马老板赶紧点头,“没意见没意见!”
姜忆秋行了个礼,“多谢大师,多谢马老板!”
马老板又赶紧摆手,“别客气别客气!”
你赶紧离开就成了!
甜宝又拿出几张金纸快速叠出官宝,再拿出一捆纸钱,就在屋子里点燃,最后还不忘往火堆里扔一把高粱饴。
很快,麻大棒出现,这回不是自己来的,后面还跟着元高知。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甜宝觉得元高知的面瘫脸似乎……更面瘫了……
来了也不说话,面无表情目不斜视地往那一站。
麻大棒朝着甜宝使了个眼色,意思“别理他”。
气氛严肃的甜宝想调侃两句都没敢。
她把姜忆秋的情况和麻大棒简单说了下,让其帮忙找下仲天成。
麻大棒点下头,“好,我找到给你消息!”
他又看了眼姜忆秋微叹口气,“放心吧,路上我会好好照顾她的!”
“辛苦麻爷爷和元爷爷了!”
麻大棒摆手,“就不用和我客气了!”
元高知微微颔首,“不必客气!”
姜忆秋又给甜宝行个礼,“请问大师尊姓大名?忆秋愿在下面为恩人祈福!”
“不用了,要谢就谢马老板吧!要不是他买了这个院子找我来布置风水也不会发现你。”
一切都是机缘巧合。
如果马老板不是通过许崇信找到她,再拖些日子姜忆秋很可能就要化煞了。
到时候即使没挣脱出身体也得成为活死人闹起来。
事情可能就没这么简单了。
姜忆秋跟着麻大棒和元高知消失。
马老板擦擦额头上的汗,“这?这就走了?刚才是有鬼差来过了吗?”
甜宝明白了,他们刚才是没看到麻大棒和元高知的。
没看到也挺好,不然的话最后几个人也是以失忆收场。
“对,走了,一会儿买些纸钱元宝,给她烧一下吧!”
马老板赶紧点头,“这是肯定的!我说话算话!我多买点吧,内地这边烧祭品都需要什么就来个全套的,再多给她烧点,不然她也没个后代给她烧纸。还有她的父母,唉,怪可怜的!”
太惨了!
他一个大男人听了都忍不住想落泪。
甜宝笑笑,“马老板有心了!”
马老板摇摇头,“谁让我赶上了呢?”
他看看地上的一堆白骨,“这些要怎么办?还需要报警吗?”
甜宝想了下,“报警的话就会告诉给仲天成的后代,他的后代跟姜忆秋没有半点关系,这些尸骨到时候还不知道怎么处理。买口薄棺好生安葬吧!她反正也不会再来闹的。”
要闹估计也会闹仲天成的后代。
马老板叹口气,“好!”
他又问了句,“田大师,你说那个仲天成会在地狱吗?他干了这么缺大德的事不会下地狱吗?”
甜宝想了下,“也许他不在地狱呢?”
“他既然知道锁住姜忆秋的魂,还怕她去告状又缝住她的嘴,说明他是相信地狱惩罚,或者说有些忌惮的。那他做的这些恶事他心里也是一清二楚的。”
恶人其实很清楚自己有多恶劣。
他的内心世界远比人们所看到的更加卑鄙无耻且龌龊。
马老板愣了下,“那姜忆秋下去岂不是也报不了仇?”
“让她先下去报个到,拿着状纸去告状。仲天成不在地府的话就有可能在某个地方修行。”
这只是目前甜宝的猜测,她没有起卦,只是脑子里突然有了这么一个念头。
她从包里拿出一副红手套,将尸骨捡进袋子里。
马老板看着尸骨感觉后脊梁冒凉风,“下面是什么样子?是不是需要做场法事?”
甜宝低着头眉毛微微扬起,终于问到点子上了!
她点下头,“要做净宅的法事,那口井下是一个密室,里面充满了怨气和阴煞之气,不消除的话那个地方会成为整个宅子最阴最煞的地方,表面不管布什么阵时间长了也会受到影响或者冲击。也会招来一些孤魂野鬼或者邪灵。”
马老板手一挥,“做做做,必须做!”
“一共需要给你多少法金?看风水加上做法事,还有帮着给姜忆秋选个坟地。”他拉开夹包,从里面拿出一沓百元大钞放到窗台上,“一万可以吗?”
甜宝微微翘起嘴角,“可以,所需用品的钱要你来出。”
“没问题!”
马老板又从包里拿出一沓钱给阿辉等人结账。
其他两个人是每人二百。
阿辉拿了三百,加上扛尸体的钱,一共赚了三百五!
“埋尸体的时候还需要你们过来,到时每个人再给二百!”
三个人一听全都乐了,“谢谢马老板!”
这绝对是他们见过最大方的老板了!
装尸骨的麻袋就先放到屋子里,甜宝给每个人发了一张护身符。
刚才都在井边,难免沾上了一些阴邪气,晚上还要去烧纸埋棺,总要有点保护措施。
几个人忙活了一上午连饭也没吃。
马老板请客,在胡同口的饭馆点些炒菜,吃完就先去买烧纸等拜品。
黄纸钱、草香、金元宝、金山银山、牛、马车、童男童女……
马老板是要了一个遍。
又买了一个上好的棺木和一套绸缎寿衣,结账时还说了句,“好歹人家原来也是大户人家的小姐,死得已经那么惨了,总不好葬得太寒酸了。”
不管是真心话还是想答对好了姜忆秋不来闹事,马老板这件事办得很漂亮。
让所有人都出乎意料,但也在情理之中。
那么贵的房子都买了,法事也做了,不差这点钱了。
拉着这些东西又回到四合院将装尸骨的麻袋也放到车上。
幸亏是箱货,不然被人看到满车的祭品又得议论一番。
院子里死人的事也没声张,不然的话将来马老板想要卖房子都不好卖。
反正这种挖地基建厂房挖出古尸的事也不少,民不举官不究。
趁着天还没黑,几个人一直开到郊外,找了一块空地停下。
将尸骨放到棺材里,腿骨上还带着血迹。
棺材是小寿材,专为火化后只剩骨灰的人准备的。
许崇信叹了口气,“没想到一个人没了血肉以后,这么小的棺材就能装下所有骨头了。”
马老板也感慨一句,“万贯家财又怎么样?死了以后还不是就睡这么一小块地方,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
都说钱是身外之物,但是谁又能缺了这些身外物呢?
甜宝让三个人抬着棺材上山,边走边找。
今天就埋了,姜忆秋已经去地府了,无所谓上午还是下午落葬了。
棺材小,一个人就能扛得了。
这事又交给阿辉了。
甜宝在前面带路,很快选中了一块地方。
姜忆秋没有后代,以后也不可能会再有人来祭拜。
葬的地方差不多就可以。
安葬的好,魂灵在下面也过得舒服点。
阿辉三个人很快挖出一个坑。
她往里面扔了一张点燃的黄纸,俗称暖坑。
黄纸烧完再将棺木埋进去。
将棺木埋好也没立碑,只隆起一个小小的坟包。
下山时天已经黑了。
再将整车的祭品卸下来。
马老板还买了水果、糕点和肉食。
甜宝在地上画了一个圈,将所有祭品摆好,又往圈外扔了几张纸钱。
纸钱瞬间着完消失不见。
她再点燃表文和祭品,熊熊的火光燃起,不远处出现一个身影,正是姜忆秋。
等着所有祭品燃尽,姜忆秋才缓缓走上前,见了一个礼,“多谢马老板,多谢大师!”
她已经换上了刚烧的新衣服,脸上的血迹不见,恢复本来面目。
是一位长相端庄秀丽的女子,举手投足间带着大家闺秀的温婉。
甜宝摆下手,“不客气。找到人了吗?”
姜忆秋摇摇头,“没找到,他和江婉茹根本就没去地府报到,我倒是见到了我父母,他们还没有去投胎,一直在等着我,为了我已经错过了两次投胎的机会了,我正在劝他们早点去投胎。他们去世后,姜府就被仲天成布置下了阵法,我父母根本进不去院子里。”
“我请麻大人帮忙查了下,仲天成在我死后又重新发家,比之前的姜家做得更大了,他一直对外宣称我是病死的。家里的老仆人也都被他发卖的发卖,遣散的遣散。在这之前我也确实是身体不好,很少接触外界,他趁此机会大肆宣扬我因父母先后离世而悲伤欲绝,缠绵病榻,为我的死做出了铺垫。”
“在我去世后的第三年他就娶了赵婉茹,婚后又生了一个女儿,在他们结婚后的第四年,仲天成带一个家仆坐船下江南谈生意,没想到遇到了河匪,被抢了盘缠,还将他剁碎了扔到江里喂鱼。”
说到这里她咬牙切齿的,有点解气也有点遗憾,因为没能自己亲自报仇。
“他死后赵婉茹带着两个孩子守着庞大的家业过得并不轻松。她不会经营,只知道吃喝玩乐,后来她老家的表哥过来找她,两个人没结婚就那么在一起生活着。那个表哥也不擅经营,只知道哄骗她拿钱大肆挥霍、赌博、流连烟花之地。”
“输掉不少钱,其中还有两个商铺,赵婉茹发现他在外面养着女人,两个人大吵了一架,她表哥将她推倒时碰到了桌角当场死亡。她儿子那时十二岁,在门外偷偷看到去报了官,表哥被处死刑。”
“后来家里就剩下一个十二岁的儿子和那个才三四岁的女儿。两个孩子也根本守不住家业,奴大欺主,店里雇的掌柜的明里暗里敛财,家里的仆人们也偷偷往外倒卖,日子过得也越来越破落,将院子分租出去以房租度日。卖给马老板房子的是仲天成第五代的玄孙,叫仲国亮。”
甜宝想了下回答,“如果他们没去地府报到,大概率就是留在人间修炼,可能正享受着香火。”
如果在人间没有供奉,很难飘荡百年。
就跟流浪汉、乞丐一样。
还不如去地府假如没供奉还能打个工。
但是他这样的肯定也不敢去地府报到。
马老板拍拍头,“那个卖我房子的男人确实姓仲,但是他当时说要移民呢,不会把仲天成这个祖宗带去国外供奉吧?”
甜宝摇下头我,“供奉他的可不一定就是卖你房子的人,也许是旁枝或者其他跟他有点渊源的人。”
仲天成要是想走鬼修路线就不会在乎供奉他的人跟他有没有血缘关系。
家族供奉的祠堂或者牌位,祖先能够享受香火不假,但不等于这些祖先就很有修为。
姜忆秋的眼里带着恨意,“我会自己慢慢寻找他的,我与他不死不休!”
她又看向甜宝和马老板,“已经很麻烦恩人们了。以后如有用得着忆秋的时候尽管招呼一声,忆秋必到!”
她坐到载满祭品的纸马车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