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桐芳没有再问,拎着其中一份火烧给阿虎送过去。

吃饭时,她吃得很仔细,仔细品味着。

甜宝看着她笑了下,“好吃吗?”

桐芳点头,“好吃,我还是第一次吃驴肉……这就是秦岛人喜欢吃的吗?”

甜宝摇下头,“我也不知道是不是秦岛的特产,不过都是冀省那边的,秦岛卖驴肉火烧的铺子也不少。”

桐芳的眼圈红了,她赶紧垂下头又咬了一口火烧。

吃完饭,桐芳提着驴肉火烧,甜宝和唐奕泽拎着一麻袋的祭品一起走出门。

从这里到陵园还要很远的距离,徒步去太远,还是需要管阿虎借马车。

本来甜宝想说她自己赶马车也是可以的,但是看见阿虎那难压的嘴角,直接把话吞回肚子里了。

村子里一片黑暗,由于还没通电,很多人家为了省油灯早早的就睡下了。

马刚跑了没多远,就看见不远处一个身影踉跄着捂着肚子向一户人家跑去。

阿虎小声问,“阿芳,你看那是不是阿郎哥?”

桐芳仔细辨别一下,“好像是,他去的方向是龙萨阿公家吧?”

她又小声嘟囔一句,“估计是肚子疼找阿公看病去了。”

回来时的情景她还记得呢。

阿郎哥要不是突然肚子疼早就跑出村了。

阿虎没有停下马车,驾着马车跑出村。

甜宝回头又看了眼阿郎,这可不像是普通的肚子疼。

今晚月亮不亮,星星也不亮,路上能见度低到极致。

幸好马是夜行动物。

实际上马之所以能赶夜路,不是夜视好,在夜间马眼的视力也就比人好那么一点。

能够夜行全依赖于马腿上的“夜眼”。

马腿内侧有一块灰白色的块状物,光秃秃的,无毛发覆盖,其实就是马的感光系统。

李时珍在《本草纲目》中有记载,“夜眼 ,在足膝上,马有此能夜行。”

甜宝觉得自己没有马的那种感光功能夜视也挺好。

离着陵园越近,桐芳越紧张,她的手紧紧地攥住篮子的拎手,嘴唇紧紧抿着。

她小声问,“宝姐,你说晚上去会不会看见去世的人?”

甜宝笑了下,“说不定呢!”

桐芳瞪大了眼睛看着她,“真的能看见吗?”

“试试不就知道了?”

桐芳被她说的更紧张了,眼里带着隐隐的期待。

她还是第一次在夜间来陵园,平时都是白天来。

今天是做好了驴肉火烧有些迫不及待。

到了陵园门口,还是要和看守的人打个招呼。

看守的人看看甜宝和唐奕泽,昨天已经见过了,没多问就放几个人进去了。

进了陵园阿虎没再赶着车,而是下来牵着马走,甜宝三人也从马上下来。

桐芳轻车熟路地走到一个墓碑前面蹲下,拿出一个布子轻轻擦拭着墓碑,擦完从篮子里拿出五个驴肉火烧和用饭盒装的驴杂汤。

又倒上一杯酒,点上几根烟。

看着墓碑上的名字她的眼泪瞬间涌出,“我又来看你了,今天我学着做了驴肉火烧和驴杂汤,我第一次做,你尝尝好不好吃,据说你们那的人都喜欢吃,你不是好久没回去了吗?是不是很想念?”

她哽咽着,眼泪止不住的流。

甜宝和唐奕泽把车上的东西都搬到地上。

阿虎也在帮忙,他刚想要挨个坟墓送一下,被甜宝拦住。

“不用挨个送,把车上的东西都放下来摆好就行。”

阿虎不明白她的意思,但是照做。

甜宝喊了声,“同志们,看你们来了,有烟有酒还有肉,过来吃吧!”

阿虎咕噜咽一下口水,“这、这样可以?”

他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上坟的!

甜宝笑笑,“怎么不可以?九百多座坟墓,咱们挨个送完天都快亮了,放在这大家一起吃也热闹!”

阿虎又咽咽口水,“热、热闹?”

墓园咋热闹?

他还没等问出口,就感觉周围刮起一阵狂风。

甜宝抬手摆了摆,“大家好!”

风到了近前就渐渐停了。

唐奕泽递给他一盒烟和一个打火机,“快帮忙点烟!”

他赶紧接过去拆开烟盒,“点多少?”

“一盒都点上!”

烟一点上,瞬间就燃成灰烬。

他看着手里的烟有些傻眼。

唐奕泽忙着倒酒,回头看看他,“再拿一盒点上!”

他赶紧又拿起一盒烟点上。

甜宝抬脚去找桐芳,桐芳背靠着墓碑,嘴里在不停说着,像是和墓里的人说话。

“想见吗?”

桐芳惊讶地抬头看着她,“想见什么?见他吗?”

她的手指了指墓碑。

甜宝点头,“对。”

桐芳赶紧擦擦眼泪,“能见吗?”

“只要你想见就可以,他现在就在你的身边,今天他已经跟了你一下午了。你在做驴肉火烧的时候他就在你的身边。”

桐芳捂住嘴,不可置信地看着她,“你说什么?!”

“宝姐,你有办法让我见吗?”

甜宝伸出食指点住她的眉心,嘴里念动咒语。

桐芳只觉得眉心处传来一阵清凉感,再睁开眼时,面前一位穿着军装的年轻男人在笑吟吟地看着她。

她又忍不住掉下眼泪,嘴唇颤抖的喊了声,“四哥……”

站在她面前的年轻军人正是昨天吴志明去接的小四。

他看见桐芳哭得伤心,赶紧抬手想要给她擦擦眼泪,手却穿过她的脸,他无奈,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哭。

“别哭了,哭完就不漂亮了……”

桐芳哭得更伤心了,“四哥,我好想你!”

甜宝默默离开,去了大部队所在的地方。

唐奕泽已经把所有烟盒都拆开放在一起烧。

猫耳洞中潜伏的时候,这些英魂们都是靠着烟打发枯燥和难捱的日子。

多的时候一个人能抽两三包。

现在一样喜欢抽烟。

甜宝找到邹和平,“过几天我带你去见邹伯伯和邹姥姥。”

邹和平深深地吸了一口烟,眼圈红了,“不着急,我今天已经去看过他们了,奶奶又老了,我爸的白头发也多了,我在想要不要再去打扰他们。”

他害怕自己再次出现会勾起他们的伤心。

他想念他们,却又怕见他们。

“你的家人们还是很想见你的,见一面也算全了他们的心愿。”

邹和平重重地点下头,“那就见见!”

“谢谢你又来看我们,战友们好久都没这么放松过了。”

即使他们已经牺牲,但是那根紧绷的弦已经刻在灵魂深处。

一天没听到敌人投降的信号就一天不会真正的放下。

“但是别再破费了!”

甜宝摆下手,“没事,不算破费,我的钱都是取之于民用之于民。”

她最近确实挺破财,但是这种破财她心甘情愿。

回去以后再找个冤大头薅薅羊毛就回来了。

几个人在陵园待了两个多小时,直到烟酒都干净了英魂们才逐渐散去。

小四和桐芳一直都坐在墓碑前聊天。

甜宝过来叫桐芳时,桐芳还不舍得离开,眼睛一直看着小四。

小四冲着她摆摆手,“回去吧,好好生活,以后别再想着我了,也别来看我了。”

他声音很轻说了句,“多看看身边,还有很多值得你爱的人……”

桐芳流着泪,拼命摇头,小四朝她挥挥手,身影慢慢隐进墓碑里消失不见。

阿虎抿着嘴看着眼前这一切,落寞地低下头。

甜宝过去抱住桐芳,轻拍着她的手臂,“走吧,回去了。”

桐芳看着墓碑,不停地抽噎着,缓了好一会儿才一步三回头的跟着甜宝上了马车。

回去的路上她一直靠着甜宝的肩膀,眼泪一直掉。

甜宝没有推开她,也没有继续安慰她。

这种时候越安慰只会越想哭。

到了家门口,阿虎停下马车,他看着桐芳下车,想安慰两句,但是桐芳一直垂着眼没有看他。

他叹口气赶着马车离开。

唐奕泽今晚也算出息了,没喝多。

甜宝示意他先回去睡觉,她坐在院子里陪着桐芳。

桐芳已经不流眼泪了,两眼无神地坐在那发呆。

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四哥当初说如果他能活着回来就跟上级打报告,回来娶我,但是他没有回来……”

她吸了吸鼻子,“三年前大部队在村子里驻扎,开展临战训练计划,同时等待上面的调遣,他们都被安排到村民的家中居住,当时四哥就和几个战友住在我家。他在家排行老四,战友们都叫他小四,我就叫他四哥。”

“他们一连住了几个月,一直在等上级的命令。我很喜欢他,和他表白后被他拒绝了,他说部队不允许和驻地女青年有任何发展,而且他马上就要上战场了,不会考虑任何男女私情。他一直在拒绝我,是我一直主动。”

“他临出发的那个晚上我又找到他,这次他没有前几次那么强硬的拒绝我,对我说假如他能活着回来就用军功换惩罚,他会和上级打报告,会来娶我……但是他走了不到半年就传来他牺牲的消息……”

她低下身子,把头埋到腿里哽咽着,“我总觉得是不是我不祥,不该喜欢他,也许这样他就不会牺牲了……”

甜宝拍拍她,“该怪的不是你自己,而是那些侵略者,他也算幸运,最起码临终时还被你这么好的一个姑娘深深喜欢过。”

桐芳的声音闷闷的,“我不好,一点都不好……”

抽泣声又响起,甜宝轻轻抚摸着她的背,手又慢慢地移到她的头,一下下抚摸着,“睡吧,睡一觉醒了就好了。”

桐芳的啜泣声越来越小,没一会儿就发出均匀的呼吸声。

甜宝起身将她拦腰抱起来回到屋子里放到竹床上,拿过她的手腕号了下脉。

她轻叹一声。

大概因为伤心太久,已经积郁成病。

都说苗女多情,敢爱敢恨。

桐芳的爱真诚又热烈,长得还好看,小四也是个血气方刚的毛头小伙子,哪能不动心呢?

真的只能怪敌人太可恨,也怪两个人情深缘浅。

睡梦中的桐芳眉头微微蹙起,呼吸也逐渐变得紊乱不安,甜宝拿出一张符纸塞到她的枕头下面,又拿出针在她的水沟、太冲、神门、合谷等穴位扎了几针。

顺便给她封了阴阳眼。

其实她昨天晚上已经知道了桐芳的心上人就是小四。

是小四昨晚得知她住在桐芳家之后特意告诉她的,也拜托她开解一下桐芳。

甚至还询问她有没有什么法子能让桐芳忘了他的。

法子当然是有的,但是甜宝不能这么做。

如果桐芳想要忘记她倒是可以考虑。

等到桐芳的眉眼渐渐舒展,呼吸越来越平稳,甜宝再次摸摸她的脉搏才把针拔出来。

不通电还真是不方便,即使点着蜡烛或者油灯也会有一种憋闷感。

除了睡觉好像没别的事可做了。

第二天一早,甜宝起来的时候桐芳已经做好饭了。

看见甜宝立刻露出笑,“宝姐,你醒了?快洗洗吃饭!”

外表看还是挺开朗,一点看不出内里忧思成疾。

吃完饭,甜宝和唐奕泽拎了一大块腊肉去村子的最南边,龙萨阿公的家。

龙萨看见两个人有些意外,但又好像在情理之中。

“坐吧!”

他泡了一壶茶,茶香四溢,陈年老普洱。

他慢条斯理地给两个人倒上茶,似笑非笑地看过来,“找我是不是有什么事?”

甜宝笑了笑,开门见山道,“确实有点事,想请教一下怎么学习巫蛊之术。”

龙萨饶有兴趣地看着她,“为什么想要学习这个?”

“我是做先生的,学习这个一个是兴趣,一个是以后遇到也能解决。”

明人不说暗话,龙萨一看就是眼明心亮的人,她也没必要兜圈子。

龙萨捋了捋胡子“哦”了一声,拿起烟枪眯着眼睛吧嗒了一口,“现在会巫蛊术的苗人越来越少了!”

甜宝笑着问道,“龙萨阿公会吗?”

龙萨赶紧瞪着眼睛摆摆手,“不会不会,我哪里会这么高深的术法?寨子里的书记可不让下蛊!那是要受处分的!”

甜宝:“……”

您老人家这是会呢,还是会呢?

“龙萨阿公要是不会的话,能不能帮我介绍一位愿意传授巫蛊术的高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