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甜宝走到躲在树后的王老爷子身边,“老爷子,您想再和老伴儿道个别吗?””

王老爷子赶紧转身擦下眼泪,再转回来红着眼看她,“可以吗?”

他是偷偷跟来的,按照民间的说法,夫妻不送葬,送葬必遭殃。

其实这句话纯属扯淡,怕另一半伤心过度闹了病倒是真的。

特别是王老爷子这种从阴曹地府走一圈回来的,阴气重,年龄再大点,再去墓地这类地方很容易冲着。

“可以,但是时间不能太久。”她用符纸给老爷子开了阴阳眼,老爷子看到不远处的老伴儿,顿时老泪纵横。

人啊,总是以为还有很多很多的时间,总是以为还有以后。

却不知哪一天转身就是一辈子,有太多的话来不及说,也有太多的事来不及做。

他颤巍巍的向王老太太走过去,王老太太看见他,红着眼睛嘟囔了一句,“死老头子,来这干啥?”

嘴上说着,脚下没停,快速飘过来。

“你哭啥?这么大岁数也不怕儿孙笑话!你不是该高兴吗?总嫌我唠唠叨叨,一天了了个没完,现在不是清净了?”

王老爷子擦着眼泪不说话看着她,“你现在才应该高兴,你不是总说一天天做不完的事,啥时候蹬腿了,啥时候算了了,现在你蹬腿了也就解脱了!”

老太太红着眼笑了,“那可不,我现在开心着呢,想去哪去哪,再也不用看你那张驴脸了!”

两口子像以前一样逗着嘴,甚至比以前更放松。

笑中带泪。

王老爷子笑着笑着就哽咽了,“可是我还想听你唠叨几句……”

王老太太摇摇头,又摆下手,“不唠叨了,我以前就是想不开,啥事都操心,好像地球离了我不转一样,现在想明白了,都是自己找累受,没有我你们也能过得好好的……”

她笑一下,压制着颤抖的嘴唇,“老王头,别让我看不起你啊,好像离了我不行一样!”

王老爷子又掉泪了,这是他原来逞强最喜欢说的一句话。

现在才知道,自己是真的离不开老伴儿。

王老爷子还想说什么,王老太太摆摆手,“行了,说再多也没用,你好好的,我在下面等着你,到时候我带着你一起去玩!”

“我走了,桂省那边今晚有放河灯的,可热闹了,我要去看看!”

王老爷子叹口气,勉强露出笑,摆摆手,“你去吧!好好玩!”

王老太和他摆摆手,转身飘走,王老爷子也不停地摆着手,一直目送着影子离开。

王老五擦着眼泪,突然庆幸自己有阴阳眼了,有生之年还能看到爹娘这么开心斗嘴的场景。

小帅在旁边吸着鼻子,“姐姐,太感人了!”

昨天他开了阴阳眼之后就强烈要求保留,一般开一次如果不关闭能保留三到七天,像他这种阳气重,贵气也重的估计最多两天。

甜宝很平静,从小到大,这种场面她见的很多,每当谁家有死人的,师父就会领她爬墙头。

各种各样生死离别的场面都见过。

有让人感动到落泪的,也有让人能气出乳腺增生的。

她的手一挥,“好了,继续下一项,上砚台!”

小帅赶紧端着砚台站在她身边。

甜宝拿了毛笔灵活的在手指上转了几个圈,蘸上混了朱砂的墨汁脚踏七星步,到了黄牛近前一个翻腾,点到黄牛的眼眶中。

嘴里唱念着,“开眼光,看西方,你为亡人代脚忙。开鼻光,闻草香,干草细料喂得胖……”

小帅眼睛亮亮的,姐姐走的步子好特别,好帅!

给牛开完光,给童男童女开光,开光即开牲口和童男童女的眼、鼻、耳、口、心、和手脚,牲口的话还要加上尾巴。

也就是让这些纸扎动物或人有了五感,视觉、听觉、嗅觉、味觉和触觉。

童男是用来牵牛和扛重物的,童女是要照顾亡魂的,按照规矩都是要起名字的。

就跟古代大户人家买来丫鬟仆人要赐个名字一样。

这个难不倒甜宝,因为……她连新名字都懒得起,就用师父曾经用过的,吉祥、如意、平安、喜乐,没毛病!

纸人和纸牲口有了五感就有了五识,时间长了就会生出灵智,对人世有所留恋,所以,一旦开光,立马烧掉。

滕淑兰回到村里没有立刻回家,而是去了杨宗德那里。

杨宗德还住在原来的位置,骡子棚还在,里面拴着一匹骡子,就是当年他最喜欢赶的那头最壮的大黑骡子。

当年分田到户的时候要抓阄分地、分牲口、分农具,地好地近分不着好牲口,甚至没牲口。

地偏地远才能分到好牲口。

杨宗德对分着啥地不关心,就想要这匹大老黑,跟它有感情了,最后如愿以偿,至于他有没有耍点啥小手段就不得而知了。

骡子一岁相当于人的三岁,大老黑已经活了二十一年了,也算是花甲之年了。

但是照顾好,现在还壮实得很,再活个十几年完全没问题。

杨宗德看着滕淑兰一脸纠结,开口问,“啥事?说吧!”

滕淑兰长出一口气,“我要是问你我啥时候到头你肯定不会告诉我……”

杨宗德“啧”了一声,“这个事你就别胡思乱想了,真到了那时候谁都留不住你,你还有个坎儿是真的,能不能过去全看造化了。”

滕淑兰垂下眼,“自从过了第十二年,我感觉每一天都是偷来的,过得胆战心惊,就怕见不着第二天的太阳。”

杨宗德手指轻点着桌面,“你呀,就把心放宽了,活一天就高兴一天,想那么多怪不得你得病!”

“到时候老天爷没要了你的命,你再折在自己手里冤不冤?”

“最近这身体总是盗虚汗,浑身一点劲也没有,我就怕我这病歪歪的到时候连累孩子,活得没个质量还拖累孩子那还不如早点嘎巴了。”

杨宗德瞪她一眼,“你说的真干脆,还嘎巴了?你活着甜宝也就好好的,你不在了,这孩子容易疯魔了!”

滕淑兰一怔,“啥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