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境变异是什么鬼？”
关仁川一听就懵了。
“简单地讲，老师的梦境主体对象改变了。”韩立波回答道，“在梦里，他离开了那座别墅，进入了陌生的城市里，一路逃亡，最后结束于一片金色的沙滩上。在沙滩，他将一麻袋的金条埋了进去。”
“金条？”关仁川一下子就想起来了，之前黄涛的梦境与现实唯一对不上的地方就是金条。
梦境里的凶手拿走了金条，可现实中的侯四并没有拿走金条，而根据董福康的回忆，弟弟家也并未存放过金条。
金条，是区分梦境与现实的变量，而这个变量不会无缘无故地出现。
而有关金条，黄涛通过触摸，辨别出了金条上刻的四个字：紫金金条。
据查询，紫金金条是紫藤市境内六家连锁金店的认证文字，其中流通量最大的当属周大宝金店。
这下子，关仁川直接触发了联想技能，他回想起了两年前，也就是21年3月29号，发生在紫藤市银羊区冠诚路周大宝金店的持枪抢劫杀人案。
此案造成了店内的三名柜员当场身亡，分别是22岁的薛清、31岁的姚小萍和28岁的杨若芳。
歹徒手持自制手枪杀害了三人，劫走了柜台展示区的二十一根金条，总价值超过两千万人民币。
案发后警方全力侦办，封锁了紫藤市各大公共交通枢纽及大小收费站长达一个月，累计调动千余名警力，却未能将歹徒抓获归案，被劫的金条也没能寻回。
当时因为侦办不力，时任市局刑警队队长的李钢受到了处分，被降级为副队长，十个月后才官复原职。
3.29持枪抢劫案也就此成了悬案。
想到这里，关仁川立即找到李钢，询问当年案件的详细经过。
据李钢讲述，歹徒是驾驶一辆无牌摩托车逃离的，后来他带队沿途追捕，在一条山路上找到了遗弃的摩托车。
摩托车坐垫上采集到了几根男性阴部毛发，疑似歹徒所有，可dNA大数据库里并没有匹配的对象。
之后警方又展开了大范围的摸排，几乎将辖区内符合嫌疑人条件的男性都采了样，仍然没有筛查出犯人。
当时李钢就判断，嫌犯应该是见到了警方设卡拦截，所以弃车徒步，经小路逃出了紫藤市。
于是接下来警方的重点就放在了销赃上。
你抢来的金条不能直接花，必须经过黑市商人之手，而又由于金条上面有标志，所以还不能直接卖掉，必须先把金条熔掉，才好出手，可要想把全部二十一根都给销赃出去，绝非易事。
遗憾的是，嫌犯似乎并没有打算把金条变现。
这些年来，李钢也始终记得这么个未解的悬案，一直努力地搜寻着线索。
今天，关仁川告诉李钢，你心中放不下的案子，恐怕就要迎来曙光了。
“你什么意思？你之前不是在查董福顺的案子吗？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个了？还告诉我案件有眉目了？”
此刻的李钢心中堆满了问号。
“队长，现在还跟你解释不清楚，但给我时间，我会把亏欠你的真相交给你的！”
关仁川保证道。
“好吧，你说，需要我怎么做？”
李钢问道。
“我要3.29案的全部卷宗，另外，赋予我便宜行事之权！”
关仁川说道。
随后，关仁川与韩立波又找上了黄涛，筹划着第二次催眠治疗。
做准备工作的时候，黄涛聊到了侯四企图毒杀他的那天的情景：“那天啊，真是差一点就没命了！可我总觉得，当时有个人的反应很奇怪，不知道为什么。”
“是谁？”
关仁川问道。
“是护工小张！”黄涛回答说，“当时他似乎支支吾吾的，手里握着毒苹果，一边告诫我注意血糖少吃，一边又怂恿高医生吃。”
“小张？张明明……”关仁川心头一笑，是啊，他也早感觉这个护工小张不一般了。
“老师，小张他还有其他反常的行为吗？”
韩立波又问道。
“他貌似对我的梦境特别感兴趣的样子，三番五次地趁着带我做检查的工夫打听。”
“呵呵，好奇心害死猫啊！”
韩立波说道。
当天晚上，应关仁川和韩立波的要求，张明明将黄涛带入了治疗室，第二次催眠要开始了。
这一次，黄涛的梦境变得更为具体，他看清了沙滩的位置，就是紫藤市沿海的阳光沙滩休闲度假区。
而那一麻袋的金条，被他埋在了两棵高壮的棕榈树旁。
不久后，阳光沙滩，一个人影凭借黑夜的掩护，翻越围栏，潜入进来。
他来到了那两棵棕榈树下，一刹那，死去的记忆复活了。
他不由分说，抄起铲子就挖了起来，足足挖了两米深后，他看见了军绿色的麻袋，一打开麻袋，等待他的，正是阔别已久的二十一根金条。
可他还没高兴多久，周围突然响起警笛声，关仁川和杨小艾带领大队警员，将他团团围住。
此时，我们才能看清他的脸庞：护工张明明。
张明明见到关仁川，诧异万分，随即麻溜地跪下认错：“对不起，关警官！我坦白，刚才你们给黄教授做催眠的时候，我趴在门边听到了谈话内容。所以财迷心窍想把金条据为己有……”
“张明明，你确实应该认错，但你错的不是偷听，而是更严重的罪行——3.29持枪抢劫的歹徒，不是别人，就是你！”
接下来，关仁川向众人讲述了这个匪夷所思的故事。
当年张明明得手后，本想驾驶摩托车第一时间逃离紫藤市，可他遇到了重重关卡，被迫弃车，并把金条暂时埋在了棕榈树下。
往后的一周里，张明明东躲西藏，因为时刻担心被警察抓住，所以走在斑马线时心不在焉，被一辆超速行驶的轿车给怼飞了，送到医院的时候，已经是植物人的状态了。
张明明在医院里，一躺就是一年多，直到今年八月才苏醒。
这一年多里，张明明的父母承担不起巨额的医疗费双双上吊自尽了，媳妇带着孩子改嫁给了隔壁老王。
为了偿还拖欠的医药费，张明明不得不当起了护工，之后又被派遣到了老干部疗养院里。
然而，困扰张明明的不是医药费的事，而是那二十一根金条。
他记得金条的存在，可忘记了把它们埋在哪里了。
这是车祸的后遗症的之一，功能性记忆障碍。
为了恢复失去的记忆，张明明想尽办法，最后和侯四殊途同归，都找上了远近闻名的精神诊疗医生黄涛。
黄涛做梦也想不到，他居然给两名杀人犯看过病。
而更离奇的是，依靠催眠，黄涛获得了他们二人的记忆片段，然而却因为他自己的病，遗忘了，于是这两段杀人犯的记忆就只能出现在他的梦境里。
同是杀人犯的记忆，同是杀害了三个人，又都抢夺走了财物，这两段记忆就这样被杂糅到了一块。
张明明在疗养院里工作的时候，听闻黄涛因噩梦侵袭住了进来，立即就猜到这噩梦与他有关，于是他借助职务之便来到黄涛身边，旁敲侧击，试探他有没有得到本属于张明明自己的记忆。
侯四来的那天，或许是杀人犯之间的心灵感应，张明明察觉到这个人居心叵测，清洗苹果的时候，他也注意到了细小的针眼，当时他就明白苹果有毒。
可他没有选择说明一切，而是诱使毫不知情的高国中先吃苹果，看看反应。
因为他是坏人，坏人不具备怜悯心，他不让黄涛死是因为黄涛对他有用，而高国中死不死，他就不关心了。
也正是因为张明明反常的表现，以及他刻意隐瞒曾是黄涛病人的事实，令关仁川产生了怀疑，并对他的身份展开了调查。
一查下去，张明明的身份就更可疑了。
3.29案后的一周张明明就出车祸成了植物人，而多亏了这场车祸，让他躲过了李钢组织的大规模排查。
于是，关仁川与韩立波定下计策，故意提前告诉张明明他们要进行第二次催眠的事。
果然，张明明上当了。
他趴在门外偷听时，关仁川用余光瞥见了，可他装作没发现。
等到黄涛从张明明的记忆里看清了金条的掩埋地点后，关仁川预料，张明明会立即行动，而他呼叫了总队支援，紧随其后。
现在，人赃并获，只要再提取张明明的dNA，与嫌犯的毛发样本一对比，就能定罪。
张明明抓着还没捂热乎的金条，慨叹命运的不公：“为什么？为什么老天爷要这么对我？这些金条我一根都没花出去，一根都没有啊！我出了车祸，在医院住了一年多，妻离子散，家破人亡啊！我好不容易醒了过来，却忘记金条在哪里了。而我又好不容易找到了这里，你们警察前后脚就到了。那我做这一切，杀人，抢劫，到底有什么意义……”
“因为你犯了重罪，所以老天爷不会让你有好下场！”关仁川说道，“这些金条不是你的，你拿不走，就算找到了，也会很快失去！这恐怕就是现世报吧！”
张明明被逮捕后，交代了枪支的去向：被他丢进江里了，现在已无法查实。
侯四和张明明两人因为各自的罪行，很快被判处了死刑，罪人，就该回到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