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魏娘子原先当小宫女时,曾在童氏手底下管过一阵。”
成公公不紧不慢地给秦皇后奉上了一盏温茶,皮笑肉不笑的脸上挂着看戏般的戏谑,
“今日童氏甫一进府,再瞧见这魏娘子,可是有些不甘,转头便让人在王邸里散播了魏娘子从前在她手底下时遭她欺凌的那些事,还亲自去了膳房外,拦下了魏娘子院里的小婢,斥责掌掴。”
秦皇后接了成公公递上的温茶,淡笑抿不屑,一语中的,“她想踩着魏氏扮可怜?”
成公公阴冷一笑,算是默认了。
“既能让魏氏遭了厌弃失宠,还能博取吾儿怜惜,倒真是一举两得。”秦皇后喜怒不辨地说着,语气淡淡无澜,却凤仪自威,令人不寒而栗。
陈嬷嬷察觉到秦皇后的不悦,温笑着打趣道,“心眼子倒是不少,不过这丫头的心眼子一向是用不对地方。魏氏那温软的性子,棉花团一样,能去‘仗势欺凌’她?”
这话果然逗了秦皇后一笑,她无奈地摇了摇头,看向成公公道,“你要与本宫说的就是此事?唉,本宫倒不是嫌弃魏氏的性子软绵,这软绵自然也有软绵的好处,本宫是担心极儿……”
“娘娘,您得将故事听完啊。”成公公笑眯眯地打断了秦皇后又重新涌上的担忧。
秦皇后淡淡挑眉,看着成公公这老奸巨猾的笑容,也重新起了兴致问道,“怎么?那性子软绵的丫头回击了?”
“呵呵,”成公公阴测测地笑了一声,果然愈发勾起了秦皇后的兴趣。
他依旧是那不紧不慢的语调,慢悠悠道,“回娘娘,魏娘子不止回击了,还让那童氏狠狠吃了个瘪,气得在屋里暴跳如雷,听说是又摔又打的呢。”
秦皇后诧异地挑了挑眉,“哟,你倒是难得夸个人。童氏设的这个套可不好破,说来听听,这丫头怎么做的?”
成公公深笑道,“魏娘子取了先前细姐时的例赏,分别将一匹素秋色的细绸缎子赏给童细姐,一身夹棉中衣赏给了那被掌掴的小婢。”
“魏娘子又让送赏给童细姐的婢子帮她带话,说傍晚那事她听说了,不过误会一场,请童细姐看在她的面子上,别跟一个刚进宫的小婢一般计较。”
秦皇后听后,凤眸顿染了笑意,满意地笑了两声后对旁边的陈嬷嬷道,
“瞧瞧,谁说这小丫头傻笨的?童氏上蹿下跳谋划这一场,对方连面都没露,就让她成了自降身分跟一个小婢过不去。呵呵,魏氏这小丫头倒是有些聪慧在的。不错!很不错。”
陈嬷嬷也笑着点了点头,又细想了想,好笑道,“娘娘,咱们可没说魏娘子傻笨,是七殿下来说的。”
秦皇后正满意着某小姑娘,闻言嫌弃道,“那臭小子懂什么?他以为人家小姑娘给他欺负,就是傻笨了?”
成公公阴声细气地笑了两声,说道,“娘娘,奴才也觉得,这位魏娘子性子是温软,却也不是任人欺负的。若殿下真是做得过分,依她的聪慧,应是能想到法子躲开的。”
说到这时,成公公看了一眼正在“禅坐”的秦皇后,微微躬身不敢言明,一切却已在不言中了。
成公公继续道,“如今殿下仍觉得魏娘子温柔小意,说明魏娘子对殿下也并不是很抗拒,应是殿下并未过分。娘娘可以暂且放心,宜再瞧瞧。”
秦皇后长长舒了一口气,点头满意道,“你说得有理。如此说来,这魏氏倒确实不错,机灵知分寸,性子又温软,难怪讨人喜欢。”
陈嬷嬷笑着应“是”,她跟成公公对视了一眼,正想顺着话茬开口说什么,就听秦皇后忽然问道,
“对了,听极儿说那丫头懂些文墨?”
陈嬷嬷只好先回道,“是,殿下说魏娘子会看游记写注解,想来也是有些学识的。娘娘为何突然想起问这个?”
秦皇后蹙眉道,“本宫记得,那丫头的家境并不算富庶,这寻常人家的丫头,能识几个字已是难得了,她这可不是只认几个字的见识。”
这时秦皇后才想起来,清娇是内廷司总管择选进来的,她当时只大致瞧了一眼,见背景干净便也没有细看。
“成均齐,你明日去内廷司调了这丫头的详细卷案来,本宫得仔细瞧瞧她的底细。”秦皇后吩咐道。
“是。”成公公躬身应下。
陈嬷嬷见自家主子吩咐完,忙见缝插针地开口劝道,“娘娘,如今殿下也大了,您近来又总腰疼,这每月的禅坐……”
话未说完,秦皇后便摆了摆手,示意她不必再说。
“你们不必劝本宫了,本宫如今的禅坐,不过是在圆这个撒了半辈子的谎罢了。这宫里的人都是人精,若想瞒过所有人,便要将假戏真做,让人分不清孰真孰假才好。”
陈嬷嬷听着秦皇后怅然平静的语气,声音里带着隐隐的疲惫,她不禁心疼地叹了口气。
秦皇后倒是凤眸含笑,心情不错,她捻着手里的珠子,倒是问起,“成均齐,你方才说童氏在王邸里四处散播魏娘子的坏话?”
“回娘娘,正是。”
秦皇后淡淡嗤笑道,“袭王邸里伺候的,倒是挺听她的话啊。”
成公公闻言,便知道了秦皇后的意思,阴森狞笑道,“他们自然是眷顾着殿下对童氏的那几声旧唤罢了,可她区区一个细姐,还想凭着几年前殿下多看她的几眼,便在袭王邸里作威作福吗?”
秦皇后阖目养神,风韵犹存的温和凤面自生威仪。
“你去办吧,彻查揪出散播谣言的,还有那些背后议论主子,到处嚼舌根子的,一律掌嘴。袭王邸的后院,还轮不到一个小小细姐兴风作浪。”
成公公颔首,“是。”
*
翌日,安宁斋。
清娇窝在暖乎乎的被窝里,醒来时外头的天已然大亮了。
可不是她懒虫贪睡,而是某混球祖宗总是天还没亮就起了,那会儿太早了,清娇实在起不来,被某人一拍就哄睡了。
等天蒙蒙亮时,那人一身皂角混着淡竹香地回来,也不知是去了什么,总之回来便搂了她,要她继续陪他睡回笼觉,不睡就欺负人!
不想大清早就被欺负的小人儿也只好陪他睡懒觉了。
清娇懒洋洋地坐起了身,瞧着身旁那人睡过的位置,只有几道褶皱,他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竟都没叫醒她!
刚睡醒的小人儿还有些发蒙,她拿过了放在枕边的寝衣披在了身上,忽然,她蓦地瞪大了眼,震惊地看向了枕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