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开口时,秦君宁语气平静:“你们后来还有见过面?”
“自然没有,是......他给我送了信。”杨清月心思单纯,自小能接触到的异性屈指可数,今年又刚及笄,王氏整日耳提面命下,不知不觉也对未来夫婿充满好奇与期待。
好心思,原来是有人传信。
日防夜防,家贼难防,秦君宁暗暗记了下来,含笑追问:“你们只是见过一面,就能确认他值得相信?”
“嗯。”杨清月眼神清澈,很是笃定。
初次看到兰天的书信时,杨清月是有些吓到的,她实在想不出他究竟做了什么才会确认这封信最终会顺利送到自己手上。
外头那些流言……犹豫再三,她最终还是打开了那封信。
第一眼便是被其字迹吸引:满纸一笔一画均似在牵掣中运行,带有率性之痕,又似散漫不经,收笔把握恰到好处,加之字里行间言辞恳切,不知不觉中,最初知晓兰天身份时的那点异样情绪已然消失殆尽。
杨清月缓缓讲述出她与兰天之间的书信来往,虽然都是分享彼此的闲散日常,言谈之间洋溢着甜蜜之意。
“外头传的那些你不在意吗?”
“怎么会不在意,但是他说从前只是没有遇到我,日后……他会待我一心一意。”
好一个浪子回头金不换,这种鬼话,也只杨清月会信。
“他只是见了你一面,便有这样多的心思,你可曾想过那日后山若换作一个相貌平平的姑娘,他可还会如此?再看他过往行事,你怎么就能确认他不是一时见色起意?”
“莫说他,即便是我,见到漂亮好看的首饰,第一瞬也会想要拥有,况且为何说得如此难听,非得是见色起意,就不能是一见钟情吗?”
竟是已经陷得这样深了,秦君宁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只凭匆匆一面加上几封书信,便生出这些绮想,该说杨清月涉世未深还是无知无畏?
“所以,即便是妾,你也并不在意?”
“他说他会向他母亲说明一切,给我个交代,一定不会委屈了我。”
定不会委屈.......
可也没说一定会娶你为妻……
秦君宁只觉得太阳穴处隐隐作痛,王氏若是知晓女儿此刻心中所想,给她的冲击绝不亚于杨凌风谎称出家那次。
给予她善意的人并不多,杨清月更是其中一个。
妻也好,妾也罢,却还是掩盖不了兰天乃至整个兰家是处火坑的事实,秦君宁亦做不到眼睁睁看着杨清月心甘情愿地往里跳。
“糊涂!”
起因是李氏身边嬷嬷与王氏安排回王家的丫鬟撞了个满怀,见那丫鬟行色匆匆,嬷嬷多打听了几句。
那丫鬟倒也不蠢,明知对方有心试探,却也没瞒,将二房院中发生种种如实说了。
王氏是个急脾气,保不准气急之下行差踏错惹出祸端,李氏知晓后多少能帮着出个主意。
果不其然,李氏第一刻便去了杨老太太的院子,随后与老太太一同出现在王氏眼前。
“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算什么手段?”
“这般做了,事后兰家只会得一顿斥责,之后呢?你可想过又该如何应对?”
“儿媳……儿媳只是有些气不过。”
“再气不过,冲动行事只会给人抓住把柄!”
……
李氏当机立断,总算阻止了一场朝堂弹劾。
只是,隐忍不发终不是个万全之策。
几日后,外头隐隐有了兰家有意替兰天求娶杨清月的传言。
秦君宁再次见到杨清月时,她憔悴了许多,距离两人聊过之后明明只过去五日。
外头的书信她该是好几日没有收到了,那日离开前秦君宁悄悄与杨凌风交了底,未免长辈知晓后杨府再生事端,此事目前只有他们两人知道,不对,还多了一个懵懵懂懂的八达。
不得不说,杨凌风关键时候还是挺靠谱的。
吩咐八达死死盯着杨清月的院子,所有东西送进送出前都得过了他的查验,这样简单的差事自然难不了八达。
只一日杨清月院中一个粗使丫鬟被抓了现行,这人借着进屋擦洗收拾时将书信放到杨清月房中,继而顺藤摸瓜,外院洒扫的婆子、厨房采买的杂役都被揪了出来。
这事暂时不好捅到明面上,杨凌风找了个由头,让管事将人都打发出去。
“阿宁……”外头的传言自不会传到这里,杨清月只是为着突然断掉的书信暗自神伤。如今见着秦君宁,一肚子的话想要找人倾诉。
“晚些若是无事与我一道出去走走吧。”
“嗯?”杨清月有些不解,母亲明明说过不许出门的。
“只是散心,我已经去求了外祖父,只看你愿不愿意了。”
散心吗?杨清月定定地点了点头:“好。”
认真说起来,两人之间连普通交情都谈不上。
秦君宁贸然寻上门,顾若禹心中虽有意外却没有表现在脸上。
“我来与顾公子谈桩生意。”秦君宁目光灼灼。
来之前她甚至做好了吃闭门羹的准备,既能如此顺利见到顾若禹,索性开门见山。
小丫头总是出人意料,顾若禹竟不知他与一个尚未出阁的小丫头之间有何生意可谈?心中虽这般想着,他还是听从秦君宁所言挥手让厅内伺候的下人都退了出去。
“秦姑娘可以说了?”
顾家的富贵以及顾若禹的身份注定他停在京中的这些日子里与京中的各方势力打些交道,她只需费些散碎银子便可从城中大小妓馆、酒肆的伙计口中打听到这位顾公子进京后宴请过哪些人,短短半年间,朝中户、礼、兵三部都有官员与他来往,足可见其交际手腕。
秦君宁回忆起上次相见时的场景,毕竟那句“顾氏三房永为姑娘所驱使”诱惑实在太大,眼前只凭她一人所能发挥作用实在有限,只能寻上顾家。
她去过清风别苑,大火之后那里已然变成一片废墟,若不是还有高墙耸立,称作院子都属勉强。
运气不错,她找到了那个东西,那块与顾若禹描述对得上的令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