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江宁,宋仲成看了眼身旁想事情正入神的江宁。
她自以为自己演得极好,俏皮可爱、古灵精怪……少女这个年纪该有的模样在她身上全都能见着,还总是恰到好处地惹人喜欢。
然而在两人第一次相见时,就被他看出了这姑娘身上的违和之处。
自称西北长大的姑娘,本地口音也是熟练,却对本地民俗风情知之甚少,更是吃不惯一些当地的茶点小食……这样大的纰漏他就不信楚家没有任何察觉。或许有人看出来了,而楚狰,绝对没有。江宁的出现占据了他所有的注意力,旁的他什么都看不见了。
尤其面对旁人调笑她与楚狰关系时,江宁表现与平常情窦初开的少女无异,双颊泛红,眼睛却会不自觉地闪躲,还会在不经意间泄露出不该有的惊慌失措。
若真是坦坦荡荡地喜欢,她为何会有这样矛盾的情绪?
最初是好奇,而后.......宋仲成腿脚落下毛病后,有人讥讽、有人嘲笑、有人惋惜、有人同情。无论种种情绪,都是他深恶痛绝的。可江宁没有,即便她从楚狰处得知他的出身过往,再到结识如今的他,这个女子眼中对他从来没有多余的情绪。似乎只在她的眼中,从前、如今,他只是宋仲成。
余下的日子,他撞见过江宁会对着水中倒影喃喃自语,那里分明只她一人,她却在一遍遍练习着一颦一笑,有趣的是那些喃喃自语、表情动作会出现在下一次她与楚狰相处时。
两人关系的拉近,大概就是撞破乌香瘾发的那次。当初为救姐姐寻来的法子终于派上了用场,你看,其实是有用的,只是姐姐并没有等到.......
山中林木到年老时, 树心会自然腐败死去无法再生, 于是形成了树洞。
那次之后,宋仲成有了一些意外收获,那便是江宁的秘密。
也是因此,宋仲成确认这个女子或许日后能帮到他。
营帐中仍是灯火通明。
“援军将至,金元听令,明日一早由你率队出山相迎。”
“末将领命!”这可是个好差事,金元掩下心中狂喜,不动声色回道:“怕是不日将军即可班师回朝,末将们在此提前恭贺将军……”
“这声恭贺怕是早了……”楚遇浑不在意摆摆手,吩咐道:“还望诸位莫要放松警惕,且先歇足精神,剩余散兵游勇若不抓回,终是隐患。”
“是!”众人恭敬应了,才敢告退。
拖着还未伤愈的身子巡营,楚狰早已疲惫不堪,只在看到那个等了不知多久的身影时,所有困倦一扫而空。
“怎么还没歇下?”
江宁笑答:“是已睡了一巡刚醒。”
“莫要觉着这会儿乖顺就能让我忘了你做过的事,”楚狰板着脸哼道:“我可没那么容易原谅你。”
“所以我不是特来向楚侍卫请罪来了。”无人处,江宁不管不顾抓住楚狰的袖口摇晃,“小的知错了,楚侍卫大人有大量,原谅小的吧.......”
她总是这样,碰上不占理时,便是各种撒娇卖乖,偏楚狰还最吃她这一套。
果不其然,没几个回合,楚狰已然勾起了嘴角:“下次再擅自主张,定得重罚!”
“一定!”江宁皱着鼻子,自觉揪着自己的耳朵,扮可怜状。
“你啊……”楚狰摸了摸江宁的脸,饶有趣味道:“要是一直这般乖巧就好了,收回时,拇指不经意掠过江宁的耳垂。
“……”江宁垂下脑袋,不想让人发现此刻的满脸通红。
“穿得怎么这样少,冷吗?过来。”
“我穿得可厚实了,一点也不冷。”还未从方才的亲昵反应过来的江宁自然没有那么听话。
“哎哟.......”楚狰见状只能装作背后伤处发作。
“很疼吗?”江宁想起楚狰受过军棍不久,再也顾不得其他,“白日我去军医处拿了些消肿的膏药……”
“是啊,很疼。”楚狰这般说着,伸手却是一捞,一把将江宁拉入怀中:“抱会儿,些许就不疼了。”
盔甲冰凉挡不住江宁的耳朵发烫,“抱就抱,反正人瞧见丢脸的不会是我。”
“你都不怕,我自然也不怕。”
“……”论起耍嘴皮子,好似江宁还从未赢过一次他。
短暂的静谧中,楚狰将下巴紧紧贴在江宁的头顶,继而缓缓低头嗅了嗅她的发丝,“啧……谁家姑娘与你这般不修边幅,好臭。”
“你!”气不过的江宁欲要挣脱。
楚狰却死死环住江宁的腰身,倏然换了副口气喃喃低语道:“别动,让我好好抱会儿……你知道我有多怕吗?”
什么?江宁停了动作。
“还好……还好……”楚狰自顾自地说着。
江宁压抑住眼中异样情绪,强装不懂问道:“还好什么?”
楚狰这时却不愿再开口了,空出的一只手停在她的发间,不知在做什么。
察觉到不对的江宁以为楚狰又玩起先前戏弄她时的把戏,极力挣脱了怀抱,伸手摸向发髻。
果不其然,素日常用的发簪已然被他换掉了。
“楚狰!”江宁愤愤取下换掉的簪子,欲要将它砸向对方时,看清手中物件,她却愣住了。
那是一根连环铜钱状的木簪子,入手一瞬便带着一股淡淡的香气,式样看着却是有些前所未见的稀奇……
见江宁盯着簪子看得出神,楚狰轻咳了一声:“你不是个财迷嘛……闲来无事给你做了这个,喜欢不?”
这叫什么解释?江宁顿时哭笑不得道:“说到底还是个木头,又不能真当钱使,还不如送块金子来得实惠。”
“不识货,你知道什么,光为了给你做这玩意,我都做废了四五个卷轴……”
关卷轴何事?江宁有些听不明白,满眼疑惑看向楚狰。
继而她再看向木簪,色黄灿如金丝,摸着木质也是难得的坚硬,又带着淡淡清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