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不说皇祖父如今身体康健、福寿延绵,已位至太子之位的大伯父也还好端端的,赵弋话中添的一个“未来的”又是何意?明示他们英王府有不臣之心?还是暗示他与父亲对.对太子之位……早有觊觎之心?
这些话若传到多疑的皇祖父耳边,他们英王府阖府跪在奉天殿前以死谢罪也不足以平圣怒。
真是个天杀的狗奴才!
若是那赵弋就在眼前,英王世子此刻恨不得即刻将他大卸八块!
只是……这些隐晦私密之事楚狰是怎么知道的?
英王世子想要直接开口询问楚狰,又怕惹了他不痛快,若是不问,又不知这事还有谁知晓?惊疑不定时,不觉多看了楚狰几眼。
“你别这么看我,这些话是有人刻意引我来告知你的。”楚狰眼中坦然。
晌午后,有人瞧见沈济川身边的几个亲卫抬着一个鲜血淋淋的男人进了营帐。
神机营与沈济川所在营帐之间且有一段距离,若只是寻常犯人何至于闹得这样大的阵势,这几人还特意绕了这样大一个圈子选了一条能让他撞见的路。
便是他不想过问,随后也有人主动寻到他营帐前闲谈,话里话外不仅道明那人身份也讲清了始末缘由:英王世子府上一个叫赵弋庄头,昨夜跑到绮云楼大放厥词,有人见不惯其猖狂作态,便主动寻来举报。
真是难为沈济川的一番苦心。
照着楚狰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性子,他原不想顺水推舟的,只是人都给他把戏台子搭好了,他若再无任何反应也太不给沈济川面子了。
英王世子前些日子闹出的动静也传到了他的耳边,本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心理,楚狰出了营帐便奔着英王世子府来了。
若问他为何不是去往太子府,而选了这处?楚狰表示纯属顺路,世子府距离禁军营帐更近一些。
……
“谁?”谁能刻意引了他来?
“沈济川。”
这个名字倒是出乎了英王世子的意料,哑然之后细思一下却也能想得通。
如按以前,英王世子绝不会多想,只是陆明沅的身份实实在给英王世子提了个醒,当年江禄曾请旨重设检校,最后虽然没拿到皇上的批示,可他收拢检校留为己用,私自培养女子暗线都能做得出,谁知道沈济川身旁如今有没有这样的人物跟随?
得出这番推论也不算英王世子异想天开。
倒是沈济川此举……算是什么?
投诚?亦或是……
见英王世子陷入沉思,楚狰没有半分要惊扰他的意思,这个空隙端起手边茶盏淡淡饮了一口,入口一瞬即引来他的颦眉,外人眼中清鲜甘醇的茶水在他看来还不如寻常白水解渴,若还得忍受其中苦涩,倒不如直接饮酒来得痛快。
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主要得看往上呈报的人是个怎样的说法。
英王世子眸色深深,当着楚狰的面也不避讳:“沈济川此举为了什么不难猜出,看来我得亲自出面会一会他了。”
“随你。”楚狰淡淡道,他原就是传话的,他们之间又会如何与他无关。
“无论如何,阿狰特意上门告知我此事,这份情谊我会记下的。”英王世子眼中诚挚,对着楚狰郑重道谢。
“说这话就外道了,都是一家人……”
是啊,都是一家人。
……
英王世子特意送楚狰出了府门,看向他离去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神色。
自他及冠后,更能切身体会到父亲的委屈无奈。
大伯父出生后身子便不太好,偏偏只因比父亲早生了几年的缘故,抢先占了世子的位子。反观他的父亲,当初为着顺利进京挺在众人前头浴血搏杀,多次身陷险境才得了今日的富贵王权。
大局初定后,已是世子的大伯父毫无疑问地封为太子,父亲虽被封作英王,那又如何?
英王世子看来,他的父亲是天底下最好的父亲,文韬武略样样不逊于那位体弱多病的大伯父,同为皇上嫡子,只因次子的身份便与那个位置失之交臂。
父亲不甘心,他亦如是。
朝中文臣的晋升、考核皆被掌握在太子一派手中,英王身后站着的都是同历军中苦闷的武将。武将若想晋升不比文臣容易,必得靠着自身不顾性命、浴血奋战赚来的战功打底,稍有不慎还会落得战死沙场、马革裹尸下场。
英王世子心中对文臣却是有些瞧不上的,在他看来,文臣手无缚鸡之力、一身酸腐气不说,惯会使口伐笔诛那一套,再不济也是一头撞死议政殿前,虽丢了性命,却赢了名声。
自古君不立长,国家必有大乱,就是这些文弱书生提出的谬论,偏偏皇祖父眼下还最吃他们这一套。
皇祖父日渐年迈是不争的事实,历朝历代也曾有临门一脚前更换太子人选的先例,英王世子并不担心自家父亲始终委于亲王之位,尘埃落定之前,皆是过眼云烟。
若能赢得楚家的支持,英王这边的胜算会更大一些。
只可惜楚狰父子皆是油盐不进的角儿,太子与英王两边始终不偏不倚,这些英王世子也能理解,过早表明态度始终都带着风险,索性抽身作壁上观,最终谁坐上那个位置,楚家的地位都不会撼动分毫。
楚狰今日此举看似无意,英王世子却不得不多想几分:这算是示好吗?
“来人,备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