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叔看了眼秦君宁,见她并未发话,只好做考虑状,没有接话。
秦君宁凑到阿奴耳边悄声说了几句,几句话间,阿奴的表情由震惊、失望再转为垂头丧气,无奈小姐都发话了,她只能照做。
“二十两,我们就定了。”
“二十两!”妇人发出了杀猪般的叫声,“你当这是哪?”
“你要是觉着不成,我们就寻别人再看看。”秦君宁不紧不慢地说道,“这里真如你说得这般好,何至于这般破败。”
“就是就是,就这破宅子,二十两我们还嫌给多了呢。”阿奴适时补了一刀。
二十两?她从原主人手里拿来就是差不多就是这个价格,这趟是要一文钱都赚不到?白干?妇人在心中疯狂算计着,不成不成。
“这位大婶,你好好想想,也只有我们愿意买下这里了。”阿奴斜着眼睛摇头晃脑,“反正我们也不是急着搬,今日定不了,我们明日也能看别的。”
“二十八两。”
“二十两。”
“二十五!”
“二十。”阿奴快要受不了,咬死了小姐先前交代的价格,巴不得这妇人死活不同意,她一点也不喜欢这里。
“二十三,不能再少了。”
“成交!”牛叔在秦君宁的示意下,当即拍板。
什么?阿奴要哭了。
许是阿奴的表情太过哀怨,那妇人生怕三人反悔,当即领着三人赶往牙行签字画押,收了银子赶紧走了。
牛叔惯不会安慰人,一路三人折返回来时,似是自言自语道:“收拾下确实不错的。”
毕竟是自家小姐做的决定,阿奴瘪嘴,只敢在心里抱怨:怕是只有重建才能救得了这个宅子。
“咦,这里有人住了?”不知何时,门边探出几个小脑袋。
他们都是住在附近的,下学归来,见这处久不见人的宅院今日开了半扇门,好奇心作祟过来探个究竟。
突然冒出来的声音让沉浸在悲痛中的阿奴吓了一跳,秦君宁赶忙将她拉在身后。
待看清对方只是几个半大少年,阿奴眉毛一扬,扯起嗓门叫道:你们是什么人?干什么乱闯别人家?”
两个小姑娘!
几个少年眼前一亮,脸皮厚些的径直做起了鬼脸,嘻嘻笑着,并未回答阿奴的质问。
倒是站在最后面的少年赶忙解释:“我们是住在附近的,看着这里难得开了门,才会过来看看,请勿要见怪。”
秦君宁浅浅一笑,表示理解。
少年被这一笑晃了眼,凑在门前的几个顷刻散去,只那个回话的少年对着他们拱手行了一礼,才走开。
阿奴有些脸热,毕竟刚刚出了丑,嘴上却不依不饶:“真是没规矩!讨厌!”
秦君宁好笑地拍拍她的脑袋,她喜欢阿奴方才无意间说的那句话,没错,以后这里便是她们日后的家了。
宅子确实要好好修整,一时半会还得在客栈多住几日。
牛叔自告奋勇四处去寻泥瓦木匠,开始了早出晚归的日子。
秦君宁与阿奴则守在客栈,得空出去买些日后会用得到的物件。
秦家驻守滨州多年,家里下人都是有功夫傍身的,阿奴亦是如此。若是碰上了寻常小毛贼,有阿奴在,对方还真占不到什么便宜,这也是牛叔放心让两人出门的原因。
京城之内,皇宫坐北向南,城内一条护城河环绕一圈,将城南城北隔为两块,河对岸是天子脚下达官显贵的聚集的之所,这边住着的多是寻常商户百姓。
秦君宁她们买下的院子就在这主街之后,以地段来说,二十两的价格确实不亏。
一路走来,街上茶肆茶坊、脚店肉铺,叫卖声不绝于耳。不一会儿,两人手上已挂满大包小包。
“小姐,你看!”
街角一处卖糖人的摊子前聚集了不少的孩童,摊主是个头发花白的老爷子,手中的装满糖浆的小碗扬扬洒洒,转瞬间一只活灵活现的老虎跃然而出,引来围观孩童阵阵惊呼。
阿奴的眼睛快要黏在糖老虎身上,半天不肯移步。
秦君宁掏出几文钱塞入她手中,示意她选个喜欢的,谁知阿奴连连摆手就是不买。
糖人摊的对面是处茶肆,此刻围满了人。
原是这几日摊主不知从哪寻到个说书人,二人合作,一人卖茶、一人说书,生意好得不行。
说书人站在人群中央,左手折扇,右手醒木,台前一站,大手一挥,开始了每日的唾沫横飞。
“沈府后院那场大火烧得却是稀奇,单单只是沈夫人住的院子烧得干干净净,你道是为何?”
难怪这样多人,说书人口中说的正是前些日子城内发生的怪事。
秦君宁见阿奴仍看得入神,索性拉着她走到一旁角落坐下,好好听听到底是什么稀罕事。
这事已算不得什么新闻,只因事主是如今的朝中新贵沈家,江府抄家,江府的女婿却成了圣上眼前的红人,这样的稀罕事对百姓而言怎能不好奇?
本是深夜,沈家的后院莫名生了一场火,等到衙门救火队赶到时,最开始烧起来的院子已经烧得干干净净,灭火后沈府下人清点院子时,竟寻出一具烧得面目全非的女尸,沈府管家直言尸体是沈家的当家夫人。
官府隔日便出了结案文书,上头只以奴仆生火时不慎将火星溅到别处过失导致的火灾。
可是,死的可是沈府夫人啊!
偌大一个沈府,哪都没起火,单单就沈夫人的院子起了火?
沈府奴仆杂役数十口,偏偏就死了一位当家夫人?
无论如何,结案文书都出了,这事按说就这么结了。
可无论怎么看,这事总透着诡异,自然会引起看官们各种猜测。
有人说曾在沈家起火之前,日日都能听见院中有女人怨恨咒骂,声音凄厉无比。
也有人说那火足足烧了大半夜,才听见沈府救火的动静。
听客人们听得是津津有味,心里是又惊又骇。
这说书先生是个有水平的,说起故事,有理有据。
故事虽涉及朝廷官员,听客里却没一个走掉的,毕竟达官贵人往日难见,能听得他们的隐秘也是好的。
“沈家若不是与江家结亲,哪里会有如今的光景?可偏偏就是这位沈大人靠着告发自己岳父的举报之功,将沈家从江家谋逆的案子里摘得干干净不说,还得了圣上的青眼。
“如今可倒好,江府抄家不足一月,岳父尸骨未寒,沈大人就已连升三级,官拜正留守指挥同知卫,如今沈夫人又葬身火场……都道世间三大喜事,咱们这位沈大人这是一下子全占了,真真是令人羡煞不已。”说书人言辞犀利,临了的语气阴阳怪气得紧。
她与沈济川算不得熟悉,先前无意中知道些他的秘密,故而方才没忍住多听了一耳朵后续。
秦君宁还记得截杀沈济川青梅竹马那夜,沈济川出现,他对着那位全家流放的青梅竹马指天为誓,最终才算说服了那姑娘同意跟他离开。
自始至终,她都躲在暗处并未现身。
杀人本就不是她想,有人愿意带走麻烦,何乐不为。
那夜之后,城西的绮云楼内多了一位不知名的花娘。
眼下她有些好奇,威胁已彻底清除,沈济川会如何处置被他藏在绮云楼的青梅竹马?
故事说完了,人群逐渐散去。
秦君宁晃晃脑袋,这些不该是她该操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