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复脸色阴沉,回头看向血徒,大有兴师问罪之意。
血徒嫌弃的看了他一眼:“看什么看?你不会以为擒住这小姑娘很简单吧。”
天谛禅师一脸苦笑,在一旁封住了风吹雪的经脉。
萧复大怒:“这差不多都要残了!”
血徒有些尴尬,他出手时也没想到这小姑娘攻伐如此之强,那一枪,他也是不得不出,否则还真搞不定,到时风吹雪一击得手,赢得时间,入了阵中,恐怕真就小命不保。
天谛禅师帮腔道:“萧复,你也别着急,伤势也没有那么严重,最多是利器之伤,真气波动极小,经脉也未损,血徒还算心中有数。”
有句话天谛禅师也没说,就是换他出手,恐怕也是差不多的结局,那一剑对于三境的风吹雪而言,实在有些高了。
萧复慢慢平静下来,问道:“如今怎么办,先把她送去何处养伤?”
突然,他看了眼赵凝,坏笑道:“凝儿,你与风吹雪关系不错吧?”
赵凝瞧着萧复这副面孔便知道准没好事,闷闷道:“情同姐妹。”
萧复嘿嘿一笑:“你爹离这里不远。”
赵凝大怒:“你又想丢下我!”
萧复顿时连连摇头:“怎会如此!只是情急之下别无他法嘛,我还要在此处等霍封居与强良的消息,便只能麻烦你了。”
赵凝说不过这不要脸的人,气呼呼的鼓起腮帮,狠狠瞪了萧复一眼。
萧复随即看向血徒:“你辛苦一趟。”
血徒真恨不得把这搞不清状况的傻子一脚踹下去,怒道:“你指挥我?”
萧复突然想到这货的实力,语气软了些:“这不是你搞成这样的嘛,我要去了,定国侯肯定不让我走,所以只能辛苦你走一趟了呀,他又拦不住你,等到了那儿把风吹雪给我摁了,别让她醒了乱走。”
血徒想了想:“我也不想跟朝廷接触,我就把这俩姑娘放到军营前,她们自己进去。”
萧复大喜:“那是自然那是自然,谁敢拦咱们赵凝大小姐。”
赵凝白了他一眼,有种被卖的感觉。
事情便这么稀里糊涂敲定了,血徒也不墨迹,带着两人冲天而去。
余下三人,则继续看着场间情况。
......
阵中,罗如煞恢复了些气力,神色冷峻的感知着周围散发的真气,黑色镰刀一闪,又一次隐了身形。
地藏看不见下面发生的情况,但他知道,罗如煞必然会动手。
沉默肃杀的大阵,罗如煞真仿佛勾魂马面一般,收割着场间的高手。
真气波动一阵阵传出,伴随着声声真气爆裂之响,染红了营寨。
周子伏怎么也想不通,自己竟真的可能葬身于此。
他乃是儒家第一英才,从小便谨慎守礼,不曾做过一件坏事,当真是悠悠苍天,何薄于我。
慢慢的,他连真气感知都没有了,这六道轮回大阵,果然天下一等。
他大口喘着气,压力越来越大,不知何时会被罗如煞偷袭,也不知明天身在何方。
又过了半炷香的时间,他摸了摸发麻的腿,随即一愣,自己竟连触觉都没有了。
这是很恐怖的事,没有触觉,便没有疼痛。
此刻若是罗如煞攻来,他怕是连受伤了都不知道。
就当他闭目等死之时,突然感觉到上空传来一丝光亮。
他抬起头,不知亦幻亦真。
大阵上方,确实有东西闪烁。
那是一个人,拿着一顶古冠。
萧复等人也看到了那抹柔光。
萧复看清了那人的面容,嘴中嗫嚅着:“秦元帅......”
天谛禅师目光凝重:“秦捭阖乃是世间有数的阵法高手,又携带儒家重宝到此,下面的人看来是有救了。”
血徒问道:“那顶冠是儒家的东西?”
天谛禅师点了点头:“周廷玉曾经跟我说过,此宝名为正礼冠,乃是长安城大阵阵眼之一。”
秦捭阖傲立当空,金甲金靴,胡须飘动,脸上一片肃杀之色。
只见他默念口诀,眉心金眼大开,似要将这大阵看个通透!
“停手吧。”一道柔声响起,金色流光紧随而至,落于秦捭阖身前,不是地藏又是何人?
秦捭阖豪放一笑:“来战便是!”
地藏捻着佛珠:“久闻秦元帅集阵法儒家两道于一身,贫僧也无必胜的把握,但幸运的是,贫僧也不用战胜秦元帅。”
言下之意,拖住不让其破阵即可。
秦捭阖片刻之间已有定计,须发若狂:“那老夫便先宰了你这光头国贼!”
金眼一闭,浩然气自天边倾泻而来,眼看便要动手!
地藏嘴角微掀,一尊佛影于顶上成型,随即一掌拍出,竟打算直接抢攻!
秦捭阖操控浩然气,以化法之能向佛像逼去!
“停手!”天谛禅师大喝一声,一道强光抵住了一左一右两道真气,随即一声:“破!”
两道真气直接消散!
天谛禅师立于两人当中,背对着秦捭阖,目光有些不忍,怔怔的看着地藏。
地藏见到这道身影,眼中凶煞瞬间清明,头低了下去:“师父.......”
天谛禅师也是相当为难,但若大阵持续到明日,此间众人断无幸免之机,只能狠心道:“你走吧!诸多杀孽你背不动的。”
地藏一怔,他很想摇头拒绝,但此刻只觉头重千斤,他低声道:“师父可知,若是放跑了这伙人,来日便是挥向徒儿的屠刀?”
天谛禅师面露愁容,劝道:“你......回来吧,为师自会护你周全!”
地藏豁然抬头,师徒二人多年未见,师父竟还是说出了这么一番话!
他有些愧疚,更多的是疲惫:“师父......太晚了,徒儿已经回不去了。”说完于半空中跪下,声泪俱下,“只恨不能为师父养老!”
天谛禅师大恸,看向鬼城深处:“为师去与阎罗理论。”说完便要拉着地藏去往鬼城。
地藏疯狂摇头:“师父!还请师父.......给徒儿一个体面!”
天谛禅师脚步一下停住,看了看地藏,眸中明显不忍。
地藏缓缓开口,声音却坚定万分:“所有善因恶果,皆是徒儿咎由自取,求师父成全!”
天谛禅师听闻此言,已是久久不能出声,他看了一眼营寨中因大阵濒临死亡的人群,终是叹了口气:“秦元帅此番救人,也是让你少些杀孽,为师不可能放任不管,你走吧。”
地藏愣了愣神,想起过往种种,那个出现在梦境中无数次的南若寺,他终究不可能与师父动手,叩首大拜三次,郑重道:“师父保重,徒儿去了。”
至此都没有再回头。
天谛禅师心中难过,他知道,此一去,怕是万劫不复。
秦捭阖直至此刻方才开口,刚才再如何也是南若寺的家事,何况天谛禅师有意相帮,他只能安静立于一旁,只听其深深道:“有劳禅师了,陛下会记得南若寺的恩情。”
天谛禅师回过头,只是点头致意,便飘然离去。
秦捭阖没了顾虑,开始专心破阵。
他此番携带儒家重宝,此正礼冠长年以浩然气与皇道龙气养之,已具备天地威能。
秦捭阖本就是阵法一道宗师,又有重宝倚仗,破阵也只是时间问题。
过了约莫一个时辰,秦捭阖终于瞧出破绽,手持正礼冠,将其内存蕴的浩然气放出,直冲阵法薄弱之处。
“铛、铛、铛!”
三声巨响,浩气长吟。
原本此大阵笼罩于黑暗之中,此刻终于能够看清其中人影!
秦捭阖不做迟疑,又是一击!
六道轮回大阵明显受创,十二个大字都是黯淡了些!
阵中鬼魅被雄浑的浩然气影响,逃也似的向地底散去!
终于,黑夜散去。
一缕晨光洒向营寨,萧复等人作为旁观者,已然说不出任何话。
血流成河!
几十具尸体横七竖八,余下的活人也筋疲力尽,满脸恐惧。
此一役,被大阵鬼魅吞噬者只有十余位,其余尽是罗如煞斩杀,其中还有两位是四境高手,猝不及防下也被罗如煞取了性命!
此刻的他满身是血,笑容惨淡,显然他意识到大阵被破了。
就在这时,他做了最后一件事。
罗如煞将手中黑镰朝着鬼城方向奋力一扔!
一道黑光煞气迅如雷霆。
接着,他坐了下来,放松了全身,喃喃道:“阿傍,鬼城最后的余晖,我也看不到了......”
说完,便闭上了双眼。
正在这时,一重道家天罡气从头顶轰然而至!
玉玄掌教真气才回复了一丝,便直接出手,直接将其击杀!
一声巨响!
罗如煞含笑化作飞灰。
“便宜他了。”做完这些,玉玄掌教恨恨的说了一句。
显然被大阵搞得火冒三丈、憋屈至极。
恢复清明的人此刻也多了些,纷纷对秦捭阖拱手道谢。
秦捭阖看情况差不多了,郎朗道:“诸位,接下来打算如何?”
这便是逼宫了,朝廷自然不想放着这些战力不用。
密宗长老开了口:“此事已不是朝廷一家之事,就此回去老衲也交不了差,便听凭秦元帅吩咐吧。”顿了顿,重重道,“只是如此情报泄露之事,还望不要再发生了!”
尽是责怪之意。
秦捭阖允诺道:“朝廷确实有考虑不周的地方,但暗探出在何处,谁也不知,朝廷只能保证,必将倾尽全力为死去的各派高手报仇!”
密宗长老闭上了眼睛,沉痛道:“如此便好。”
秦捭阖见状拱手道:“麻烦诸位移步,前往朝廷大营,守望相助,也可安全些。”
......
天上忽的下起了瓢泼大雨,将营寨的血水冲刷的一干二净,似是这人间炼狱从来未曾存在过一般。
萧复眼睛被雨水冲的有些睁不开,诸多情绪涌上心头,他很纳闷,便如那判官一样。
在他心中,鬼城之人皆是义士,阎罗定然不会差到哪里去,为何此番突然发难,与以往印象大相径庭?
秦元帅也摸到了此处。
他看了眼萧复与不动:“你俩怎么也在?”
萧复摇头抹去思绪,不好意思道:“禀元帅,说出来有些丢人,我们前往鬼城查探消息,不小心被擒了,幸好被天谛禅师所救。”
秦捭阖轻笑了一声,随即想起一事:“霍封居呢?”
萧复自然不能说他被阎罗女儿拐跑了,当即脑子一转,道:“被阎罗抓住了,但应该不曾为难他。”
秦捭阖顿时疑心大起:“这又是为何?”
萧复拍了个马屁:“许是霍封居天赋异禀,又得元帅悉心教导,英气勃发,阎罗起了爱才之心也说不定。”说完他瞥了一眼秦捭阖,生怕他怀疑什么。
秦捭阖想了想,道:“只希望别做人质便好,否则大好前途,毁于一旦。”
萧复心中暗笑,霍封居说不定就是阎罗他女婿了,有拿女婿当挡箭牌的么,以阎罗之心定然不屑与此。
“你们随我回营么?”话是问的不动与萧复,但秦捭阖却看向了天谛禅师,显然此地两个小辈做不了主。
果然,天谛禅师道:“我带他们见识见识,也能护其周全,秦元帅放心便是。”
秦捭阖也没有过多争辩,摇了摇头便走了。
......
奈何桥边。
霍封居身子恢复了些,只是还是提不起真气。
孟青依坐在桌前,安心的喝着茶。
“前辈,外面如何了?”霍封居放不下心,试探着问道。
孟青依想了想,决定告诉他实情,声音微颤:“阎罗布下大阵,各派高手死了大半,好在秦捭阖持儒家重宝赶至,马面殉道陨落。”
霍封居明显一惊,自言自语:“连师父都来了......”
“你想出去看看么?”孟青依突然道。
霍封居一愣:“前辈愿意带我去?”
孟青依思考片刻:“你无真气可动,老身也只能带你远观,但是你要答应老身一件事。”
霍封居大喜:“前辈尽管吩咐!”
“无论发生何事,不准动手,否则老身保不住你。”孟青依缓缓道。
霍封居有些奇怪,这婆婆未免对自己也太好了些,当即道:“在下答应了!万分感谢!”
孟青依一笑:“既然如此,便走吧。”说罢,拿出一根拐杖,“老身行动不便,还要你身前引路。”
霍封居自然明白她的意思,这婆婆对自己有救命之恩,走路不稳,自己用拐杖牵着也是理所当然,当即便答应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