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挽秋再厉害，总不能时时护着你，护着陆家吧？”
唐玄笑容愈发危险，道：“而且老夫拼起这条残命来，只怕整个净天宗也拦不住我。”
若师娘拿着破邪，不知道能不能宰了这条老狗……陆云川心里默默想着。
似是看出了陆云川心中所想，唐玄笑眯眯的说道：“你也别指望圣器了，老夫这么大年纪也不是白活的，几件破烂的圣器也能凑出。”
“老夫若是将家底全部祭出，差不多能毁了三分之一灵域，大不了大家一齐死。”
一条老疯狗……
对于这种又疯又不要命的人，陆云川还真没想到什么好办法，有些无奈道：“长老，何至于如此？难道真没有余地了？”
“当然有，”唐玄点了点头，然后缓缓道：“那就是娶了唐宋。”
说着，唐玄又道：“何况我家那丫头也不差，虽说有些比不上秦若仙，不过也胜过那些寻常女子百倍。”
“当然了，那丫头脾气是暴躁了些，小时候虽然经常揍你，可现在她长大了，也知道收着力，不会把你揍死的，放心吧。”
闻言，陆云川觉得身体某些地方有些隐隐作痛，死去的记忆突然浮现了出来。
小时候，唐宋经常仗着体型和修为的双重优势痛揍原主，把原主揍得看到她就绕路走……
最终还是大师姐秦若仙看不下去，拉着原主在宗门内追着唐宋揍，硬是把唐宋给揍哭了好几回。
可即便这样，唐宋至今也没服软过。
不过今日不同往日，陆云川已经不是原来的陆云川了，若唐宋还敢来犯，定要教她知道厉害深浅。
看唐玄是死了心要撮合唐宋和自己，陆云川就知道他肯定有所图谋，不过暂时没想到自己身上有什么值得这老头子惦记的。
这种活了几千年的老阴，心思比海还深，怎么可能会白白给自己送女人……
唐玄总不会是图谋陆家家传的那半本玄天剑诀吧？
可玄天剑诀没了后面的内容，现在只算是中等功法，以唐玄的身份地位，想来是应该看不上。
难不成是图自己的优良基因，想给唐家改善一下……
陆云川思索之际，唐玄却笑呵呵的道：“你猜得不错，老夫的确有所图谋，不过现在不能告诉你。”
“等什么时候你和唐宋有了孩子，届时老夫就完完全全的告诉你。”
八字还没一撇呢，这个老阴就惦记上自己的孩子了，实在是太离谱了！
陆云川心中有些抗拒这件事，于是敷衍道：“这事唐宋应该不会同意。”
“只要你点头就行。”唐玄不在意的道：“唐宋那丫头是不会拒绝我的安排的。”
唐玄身为唐家老祖，又是一位半圣，按道理来说唐宋还真没理由拒绝他的安排。
可陆云川也没拒绝的资格，只要他一摇头，说不定唐玄反手就要把他和陆家给灭了。
陆云川心中愈发无奈，说道：“那长老当初和我师娘，五长老定下的那个约定又该如何？”
陆云川当初刚回净天宗时，这三位半圣为了各自的目的，于是定下了潜龙三杰之争，现在就差陆云川和唐宋没打了。
“这些小打小闹何须在意？”唐玄不以为意的道：“何况你觉得天渊距离这里很远？”
“老夫若真想让你们打，唐宋会到现在也没回来？”
陆云川恍然，难怪唐宋这么久都没回来，感情唐玄就没想让她和自己打……
紧接着，陆云川又诧异道：“那长老为什么还要牵头促成这个局，难道就是为了让我和夏阳打？”
唐玄轻飘飘的道：“不错，老夫就是为了借你的手恶心一下五长老，老夫不爽他很久了。”
他又补充道：“而且你放心，若你当初不幸输给了夏阳，其实也无妨。”
“到时候老夫就说你和唐宋早已私定终身，已经结为了道侣，而且连孩子都有了，即便夏阳不满，可他又能说什么？”
可怜的五长老，可怜的夏阳，被唐玄这个老阴安排得明明白白的……
此时，有晚风从河面拂来，吹动着陆云川的衣角，这让他隐约觉得后背有些发凉，此刻的他还不是在唐玄的算计中。
偏偏他还无可奈何，只能被迫听从唐玄的安排。
陆云川朝唐玄拱手道：“既然前辈如此赏识，那晚辈就欣然接受了，我愿与唐宋结为道侣。”
说着，陆云川淡笑道：“不过晚辈天性风流，红颜颇多，知己遍布灵域，今后只怕会冷落唐宋姑娘。”
“这关老夫何事？”唐玄慢悠悠的走着，语气霸道的说道：“那是你和唐宋之间的事，反正老夫明年就要看到你们的孩子。”
“……”陆云川险些窒息，这是催婚催生孩子一条龙啊，没想到到了这个世界也避免不了。
“一年，这是老夫给你们的期限，若是做不到，一年后别怪老夫发疯！”唐玄浑浊的双眼扫向了陆云川，其中满是冰冷之色。
“我尽力。”陆云川语气平淡，心中却很想掏出绝念剑马上砍死唐玄，现在他能肯定唐玄绝对是要自己的血脉去做什么事。
不过难道他的血脉有什么特殊的，为何又偏偏是要他和唐宋的孩子？
难道说唐家的血脉也有什么特殊不成？
陆云川心中默默想着，他忽然想起不久前唐玄说过的一句话，圣人这个层次的人做什么事都是有缘由的，不会平白无故的。
所以唐玄这么做的缘由是什么？
是想续命？还是说想要突破成圣？
虽然陆云川目前暂时无法准确的判断，但是他敢肯定，唐玄所图谋的一定是上述两件事。
走着走着，唐玄忽然道：“其实你很像我。”
闻言，陆云川愣住了，不免看向了唐玄，后者一身灰衣，身材佝偻，脸上布满皱纹，眼眶深陷，还不时的咳嗽。
而他陆云川白衣如雪，身材修长，容貌俊朗，气质温文，一身的正气，两人哪里像了？
再说性格吧，唐玄小气记仇，是个十足的老阴比，陆云川光明磊落，是个纯良的人，压根就是天差地别好吧。
“我说的不是现在的我，而是当初的我，三千年前的唐玄。”
唐玄神情带着几分追忆道：“那时我也是一身白衣，妄想以手中长剑扫平世间不平之事，那年，我与师妹一同下山……”
陆云川静等着听后文，唐玄却沉默不语，浑浊的眸光中满是追忆，许久后，他才叹道：“那时我是何等的意气风发！”
言语中带着无尽的惆怅，陆云川脑海中仿佛也浮现出了当年的画面。
三千年前，在某个晴朗的日子，一位白衣少年和活泼可爱的师妹结伴下山，他们踏遍八域，见过清风明月，斩过蛟蟒虎豹，到过万里花海，饮过世间百味……
这是何等的英雄豪气，是何等的意气风发！
可如今唐玄却成了如今的模样，再也没了当年那个白衣少年的影子。
“咳咳……”唐玄忽然一阵剧烈的咳嗽，好不容易平息后，他看着陆云川，幽幽道：“今日的我，便是你来日的下场！”
“年少有为又如何？红颜佳人在怀又如何？正道之名又如何？不成圣，不得长生，一切皆成空，皆是虚妄！”
“长生……”陆云川默然自语，古来多少天才豪杰都在追求长生，可到头来，又有谁真正做到了长生不死？
大帝争战八方，统领天下万族，镇压一世，可终究还不是化为了枯骨！
长生难啊，难！难！难！
“其实吾辈修士当真是可怜！”唐玄自嘲道：“一辈子都陷入了修炼中，就好像凡间的那些书生。”
“你知道那些书生吗？他们一辈子埋在书里皓首穷经，只为了求得高中，不问世事，所以不知耕种时节，不分五谷，何其可悲！”
“我们这些修士还不是一样，辛苦修道千百载，舍弃了亲人好友，舍弃了师徒挚爱，舍弃了一切，可终究还是难逃一死！”
说到这，唐玄双手微微颤抖，语气中满是不甘。
他辛苦修炼三千年才有今日的修为，可一朝身死便道消，这让他实在有些难以接受。
陆云川能理解他的不甘，若他也有这一天，恐怕也难以接受几千年的修炼化作一场空。
唐玄忽然没头没尾的说道：“沐挽秋不到三百载便突破成圣，这是何其的天才，她在修炼方面的确少有人能比。”
“可是在其他方面她就是一张白纸，可以说一窍不通！”
“她绝大部分的时间都扑在了修炼上，经历的世事太少了，见过的人太少了，根本分不清人心黑白，不知善恶忠奸！”
陆云川心中一震，他第一反应是难道唐玄说的是自己？
自己已经换了个人，又成了魔门暗子，可师娘却丝毫没有察觉。
不过这个想法立即被他否认了，连关系和他亲近的沐挽秋都没有察觉自己的异样，唐玄又怎么可能会比她早发现？
但唐玄说的这些话绝不是平白无故的，从莫金玉这件事上就可以看出，沐挽秋对人性似乎真的不是很了解。
在看人方面，她就好像是初出茅庐的小女孩，总是愿意相信世上还是好人多。
可这是不可能的，尤其是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人性是极为复杂的！
或许上一秒还温和的师长好友，下一秒为了某本功法而突然变脸，背地里对你下死手。
唐玄说的这些话绝对是在提醒什么，这个老阴比似乎已经看出沐挽秋牵扯进了什么事中，可他偏偏就是不明说！
陆云川语气诚恳，询问道：“还请长老明言，我师娘她怎么了？”
“你真想知道？”唐玄反问，见陆云川点头，他这才嘴角上扬，说道：“和唐宋三年内生四个孩子，老夫就告诉你。”
三年生四个孩子？
陆云川心中无语到了极点，知道这个老阴比是故意的，于是反驳道：“前辈这么喜欢孩子，干嘛自己不生？”
“不是老夫不愿，而是不能。”唐玄摇头道：“老夫年迈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修为过高，很难再有后人。”
顿了顿，他又补充道：“当然了，也不是老夫不行，是因为受的伤过重，伤及了根本，这才是最关键的原因。”
不行就是不行，说那么多做什么……陆云川腹诽了两句，表面依旧很认真的询问道：“前辈究竟要如何才肯明说？”
唐玄装作没听到，扭头看向河面，自言自语道：“老夫当初也沉醉修炼中，对人性一窍不通，吃了几次大亏也没长记性。”
吃了亏也不长记性，你不吃亏谁吃亏？
唐玄继续道：“好在后来老夫抽出百年时间，化身凡人，在红尘中滚了几遭，这才有了今日的半圣唐玄。”
“当初老夫初入凡间，不知做些什么，于是就跟着一个老农种了三年的地，那三年我起的比鸡早，睡得比狗晚，勤勤恳恳的，倒也过得快活。”
“老农家左边住着位书生，整天捧着所谓的圣贤书在那里之乎者也，家里的活全都扔给了年迈的父母，事事都不理会。”
“老农家右边则是住着位寡妇，独自拉扯着位五六岁的儿子，日子过得艰难，老夫经常发善心到她家里吃豆腐。”
嗯？这是正经的吃豆腐吗？陆云川默默想着。
唐玄脸上露出些许笑容，看得出他对那段日子很满意。
随后他脸上的笑意缓缓消散，说道：“不过后来征粮的狗官来了，那段日子也就结束了。”
“那些狗官兵不顾百姓的死活，把所有粮食都搜刮干净了，我想和他们讲道理，结果老农被打死了，书生父母被逼得上吊了。”
“那群官兵还想欺负寡妇，寡妇的儿子拿着刀就冲了上去，结果被砍下了头，那个孩子的头就滚在了我的面前。”
“那一天，我发了这辈子最大的火，那些狗官的神魂被我放进了魂灯里，直到现在还在被灼烧。”
说这些时，唐玄的语气一直很平淡，但接下来，他忽然有些得意的道：“然后老子就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