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少卿叹了口气,见路边有个树墩,拉着狄晓灿过去,让她坐下。
“你既问我,便是信任我,那么我便也不讲那些虚伪的话来唐筛你。”
狄晓灿“嗯。”了一声,很是矛盾的看着顾少卿。
“论骨血亲情,如果我是你,我会杀了他。”
说着,顾少卿柔和的脸,温和深邃的眼神瞬间改变。
脸色冷漠,眼神带着冰霜和杀气。
“因为他不是我生父,与我没有骨血之情,却还趁人之危……欺我生母。”
说完,顿了一顿。
“你肯定说说他对你有生恩。”
“可我若是你,就算论及生养之恩,我还是会杀他。”
“因为他所谓的生养之恩,并没有存在的意义。他没有真正的尽到父母该有的责任。不然,当初你被赵家诅咒,身上种种不对劲,他也不可能丝毫没有察觉。更何况,若不是他当初所为,你们谢氏并不会倒,至少不会倒的那么快,亲人不会一下子被算计得那么干净,你作为谢氏的嫡出小姐,能过得比现在好一千倍一万倍,父慈母贤。”
“不管从父亲骨血族人满门血仇来说,还是比母亲被欺之事来说,你们都是有仇的,并没有恩,我若是你,我一定会亲手斩杀他,以祭谢氏满门在天之灵。”
“至于狄家村,他们与你无怨无仇,并不知道狄林的所作所为,所谓无知者无罪。”
“狄家村是你从小生长的地方,多少有些割舍不掉的情感,若你觉得他们能处,当乡亲族人可以。”
“但你觉得膈应,当陌生人看,亦无任何不可。”
顾少卿从几个方面分析,说实话,他说得都在理。
狄晓灿叹了一口气。
所以,狄林非杀不可。
她不欠他的。
她确实不欠他的。
但她作为一个五好社会青年,从来没有杀过人。
让她杀狄林,杀一个自己曾叫爹的人,还真的有点下不了手。
但,有些事,必须要有个了结的。
至少,她绝对不能认贼作父。
不然为了帮她挡刀而死的母亲徐璟惠,就会成为一个笑话。
顾少卿见狄晓灿面色悻悻,伸手摸了摸她的头。
这样的狄晓灿让他心疼的同时,又让他安心。
若是狄晓灿从一开始就觉得狄林该死,罪不可恕,想要亲手杀了狄林。
那么,他心里虽然觉得她做的是对的,但是却会下意识的认为她心狠。
可能会下意识的会害怕。
心狠的人,他见的太多了。
他还是希望他的女人是个会心软的姑娘。
顾少卿蹲了下来,刚刚泛着杀意的脸柔和下来,柔声道:“如果你下不了手,也没关系,我可以帮你。”
“我……”
狄晓灿本能想点头,道声谢,但是临了,却道:“若是你的人找到他,还请……还请将人交给我处置。”
她要在这个吃人的世道立足,就不能太过于软弱了。
不管狄林是不是由她亲手处置,至少她得有处置他的勇气。
有承担这一切的勇气。
而不是逃避。
“好。”
顾少卿点了点头。
虽然表面上是答应了狄晓灿。
但是心里,却已经下定决心要为她消除这个隐患。
就算她能硬下心来处置狄林,但是一定十分难受。
他不希望她难受。
两人说了会话,一起携手去了佛堂。
顾少卿给佛堂里徐璟惠点着的长明灯牌位,添了灯油,上了香,这才带着狄晓灿离开清云庵,回到百果园。
“明天萧云峰和村长以及族老们都会过来,你今天早些休息。”
“嗯,你也早些休息。”
“有什么事,吩咐阿二来找我。”
“好。”
顾少卿将狄晓灿送回百果园,又诸多叮嘱之后,这才打算离开。
不想,走出几步之后,却又被狄晓灿叫住。
“顾少卿,你回狄家村之后,去三叔家一趟,将我不是狄林亲生女儿的事说给他听,最好能在明天村长来之前,让全村人的都知道,狄林娶我娘之前我娘已经有了我,我娘临死前告诉我,我亲生父亲姓谢……”
既然已经决定与狄林划清界限,那么就要做一个了断。
在明天村长和族老到之前,让他们知道自己并不姓狄。
就算此刻她还叫狄晓灿。
那也不是狄家村的人。
至少不是他们狄氏家族的人。
她是……
明天与村长,萧云峰谈妥,就去府衙更名改姓吧。
就姓……
谢!
谢晓灿!
也挺好听的不是吗?
赵尚书都已经知道她是谢家的孩子了。
那个三乐堂背后的李氏,也知道了她是谢家的孩子。
该知道的人应该很快都会知道,她是谢家的孩子。
与其瞒着,不如公开,免得将来有人拿此事当成她的弱点诟病与她,编辑故事歪曲事实攻击她措手不及。
顾少卿点了点头,用眼神安抚了一下狄晓灿,这才又转身离开。
十五一直不远不近的跟着,等顾少卿离开,狄晓灿朝她挥手,她才快步上前。
“姑娘,可有什么吩咐?”
狄晓灿道:“你找几个人,将我在狄林家里存着的酱油缸都搬过来。”
等十五走了,狄晓灿又将庄子上那十几户没有离开的佃户叫了过来。
赵家虽然设了祭坛诅咒她,暗地里做那些卑鄙勾当。
但是对待佃户倒没有打骂克扣,因为赵家对外一直是积善之家,爱惜名声。
佃户们见新东家招唤他们,心里多少有些忐忑。
短短一个多月的时间,庄子上发生的事真的太多了。
先是少东家公子抓奸未婚妻,狄家村长恼火动火刑,差点将眼前这位新东家烧死。
再然后老太爷大发脾气,连夜赶来,求亲,求亲不成换新娘再定亲,送聘礼。
再然后,赵全管家莫名死了,赵福替父成了管家。
再然后……又是建水闸,又是狄家村几个村闹事。
再然后,前东家祖孙都死于非命。
再然后,据说前东家不是真东家,庄子是什么南阳赵氏本家的。
再然后,莫名其妙改了姓,说庄子现在是前东家前未婚妻的产业……
这……就很让人迷糊。
前天赵福还说,这个被称为混不吝的死胖子绝对不是让他们好过,让他们求生不得求死无门。
于是,没等狄晓灿开口,只清了清嗓子,那群佃户就都被吓得脸皮发白,跪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