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氏看向狄晓灿,狄晓灿也看着谢氏。
四目相对。
两人都默了半晌。
谢氏看向狄晓灿的这双眼睛里盛满了情感,还有莫名的悲伤。
像极了狄晓灿前世的妈妈。
十七岁的时候,妈妈在她眼前去世,曾是她此生最大的痛。
只冲这么一双眼睛,不管谢氏是什么出身,有什么往事故事,她都是她的母亲。
狄晓灿瞬间眼睛里含满泪水。
谢氏的眼睛里也有泪。
不管这个女孩,她曾经有多胖多丑多粗鄙,曾经名声有多不好,她都是她的女儿,唯一的女儿,她的孩子。
她的所有不好,都是因为自己疯傻没有好好陪伴她,没有好好教育她,没有好好关心她所致。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但是又似乎在一眼里,接受了彼此,了解了彼此。
最后,还是狄晓灿先开口,千言万语只汇成了一句话:“你……好了?”
这样子,应该是真的好了。
龚齐洪开的那服药,说好了吃二到三服,也就是十几二十天,才能治好谢氏的疯病。
可是现在,这才吃了……四天吧。
一服药还没吃完,谢氏的疯病已经好了?!
这龚齐洪的医术太好,还是她灵泉加持了效果,所以……
谢氏含泪轻轻的点头。
那边,狄林见狄晓灿出了房门,马上抬头看来,求助,“晓灿,你娘她要走,你快求求你娘,让你娘不要走。”
狄晓灿瞥了一眼狄林。
又看了眼谢氏。
她不能答应狄林,去求谢氏不要离开,毕竟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但是,她也不能就这么任由着谢氏离开。
狄晓灿看着谢氏,还不知道该怎么说。
谢氏便开口了。
“晓灿,娘要去庵堂住几天,就是上次你……你义父带着……”
谢氏说到这里,看了狄林一眼,叹了口气,完全忽略狄林, 接着道:“就是你义父带着娘去过的那个庵堂清云庵。”
这是想出家?
狄晓灿睁大眼睛。
谢氏平和的道:“你放心,娘不是出家。”
“娘只是……脑子里很多事都没有捋清楚。”
“虽然娘现在不糊涂了,但糊涂多年,脑中前事后事,前因后果,一时间都捋不清楚,娘很乱,很乱,想要找个清静的地方好好的想一想。”
这也很正常。
看谢氏这说话行事的方式,就绝对不是普通的女子。
狄晓灿结合之前龚齐洪的行为,早就猜出她娘应该是个高门女子。
或者和龚齐洪还是什么青梅竹马订过亲啊啥的。
只是因为受到了些什么灾啊祸的,意外的,这才疯傻了。
然后被她的父亲狄林巧合之下给带了回来做妻子。
这样的谢氏,一时间接受不了一个乡野农夫的狄林,是很正常的。
不过,狄晓灿也很佩服谢氏。
如果是她,发现自己从高处跌落,又疯又傻的活了十几年,还和一个绝对看不上的,不同阶级不同思想的泥腿子,生了一个不着调的女儿,清醒过来,只怕又得崩溃。
话说,是什么样的刺激和祸害,能使这样一个女子精神崩溃呢。
狄晓灿嘴张了半天。
反对,她没有立场。
同意,谢氏已经做了决定,不需要她的同意。
所以,最后只道:
“那,娘你注意安全,想通了就赶快回来。”
谢氏点了点头。
留恋的看了眼狄晓灿,狠心的转过头去,紧盯着狄林,里面带着最后的隐忍和克制,“现在,让开。”
狄林埋怨的看了眼狄晓灿,回转头再看谢氏,眼睛通红,但终是让开身子。
谢氏眉头蹙得极紧,去开门。
她连多看狄林一眼都觉得污秽。
也或许,多看一眼狄林,她会觉得自己污秽。
狄晓灿想说什么,但是却闭了嘴,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两个人之间的感情第三个人永远不会理解。
就算是嘴上说理解,也是自以为是的理解。
看狄林那样子,必定是做了什么有愧的事,就算他是自己的父亲,她也没有立场去帮他求得谢氏的原谅。
至于什么有愧之事,按狄晓灿刷狗血剧的经验来说。
狄林应该是在谢氏还没有疯傻之前见过谢氏,然后一眼以为天人,一见钟情之类,可是以他的身份完全够不着,只能梦里朝思梦想。
后来谢氏疯傻了,正好他遇到了。
于是,就昧了良心,哄骗着谢氏说他们是夫妻,让疯傻的谢氏跟了他。
不然,若是从前没有见过,不钟情,狄林不可能将一个疯傻的女人,这么捧在手心之上。
若没有欺骗,不可能这么怕谢氏恢复记忆。
那么心虚。
别人都可以指责狄林卑鄙,只有狄晓灿不能指责,因为如果 没有狄林的卑鄙,就不会有她的出生。
问世间情为何物吧~!
谢氏将门打开,狄林去拉谢氏的衣袖。
谢氏一甩袖子,狄林没拉到。
他没注意到门槛,急着想跟上去,结果就被门槛给绊倒,直接扑倒在地,摔了个狗啃屎。
“啊~!”
见狄林摔得不轻,狄晓灿连忙从房间门口跑了出来,俯下身子,去扶狄林。
“你没有摔坏吧?”
狄晓灿俯下身子,去扶狄林的时候,一把梳子从怀里掉了出来。
正是之前从祭台那里拿到的那把火红色的鱼尾梳。
狄晓灿问侯狄林的时候,狄林的眼睛却是看着那把梳子。
并指着那把梳子,吓得说不出话来。
“火龙鱼尾梳?”
说话的是谢氏。
谢氏回过头来,正好看到这把梳子从狄晓灿的怀里掉了出来。
和狄林一样,看着那把梳子呆了。
但是,却不是惊吓,而是一种失而复得的惊喜。
她抢身上前,将梳子抢到手里,一改之前的清冷,急切的问狄晓灿,“这把梳子怎么在你这里?”
狄晓灿有些摸不着头脑,“这……我……我在赵家拿到的。”
谢氏才清醒,祭台的事她那时候是傻的。
说她不记事吧。
她还记得自己是她女儿,大概跟了狄林许多年。
说她记事吧,赵家的事,她又好像不仿得。
特别是祭台的事,以前和狄林说起时,也不知道她听到没有。
估计就算是听到了,现在也还没有消化,还捋不清。
“赵家?”
“哼~!”
果然是他们搞得鬼。
谢氏拿起梳子打量着,心内也是波涛翻滚。
但更多的是痛意。
就是因为这把梳子……
可现在梳子又为何在女儿手里,还并不十分珍贵随意的放在怀中?
谢氏闭上眼睛。
眼里有泪流了出来。
她是徐璟惠。
这把梳子和冰魄人头一样,是谢氏祖传之物,也是谢仲意送给她的定情信物。
她需要冷静。
略平息了情绪的谢氏转身看狄晓灿。
“这把梳子对娘很重要,先借给娘用几天,过几天等娘从庵堂里出来后,娘就将梳子还给你,也将娘的一些事情告诉你。”
“那……”
狄晓灿话还没有说完,谢氏拿着梳子,转头就走。
狄林自己从地上爬了起来,直接跟了上去。
但也只是隔着三尺之地跟着。
不言不语的跟着。
甚至都不敢跟得太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