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济泰声音低沉到几乎揉入喉管流向胸腔,仅此一字,冰冷的寒意就可以直逼白知延的骨髓。
“你觉得我刚才的哪句话是在演?”
白知延觉得他这话问的可笑,自从他回到白家,只要除对自己使用暴力外,他的每一个动作每一句话都是在演戏,在白政仁面前装成一个成熟稳重关爱弟弟的兄长,在白济英面前装出一副兄友弟恭疼爱弟弟的好哥哥形象。
真是令人作呕。
“每一句。”
他的回答掷地有声,如若文字可以化作实体,估计大厅内瓷白的地砖会被他砸出不小的窟窿直达地下室。
面对他明显的挑衅白济泰一反常态没有动怒或者是用暴力压迫他,只是笑着再次双臂,像是看宠物一样上下打量白知延。
“但我没说谎,你可是为我提供我取乐的存在,为什么要讨厌你?”
他笑的轻浮,白知延虽然不懂他到底是怎么看自己的,但绝对不是什么好事,他没兴趣自找不痛快,斜了他一眼转身上楼。
“别走啊,难道你就不感兴趣你在我心里是什么形象吗?”
他长臂一伸,几乎没用力就把白知延从阶梯上扯下来。
白知延本就是在上楼梯,后面的人根本不需要使劲就可以把他扯到后仰,这种讨厌的失重感让白知延瞬间回忆起自己从天台坠落的那瞬间。
只是这次迎接他的不是冰冷刺骨的水泥地,他的后背磕在白济泰的肩颈处,后者稳如泰山将他扶住。
但心中的恐慌感不会因此消散,更何况身后的人正是在他变成残废时将他送上死亡之门的罪魁祸首。
他几乎是一瞬间就回身甩开了白济泰,看着他如同刀削斧凿般立体冷厉的脸,白知延只有控制不住的胆寒,他仍然难以克服对白济泰的恐惧,哪怕是他每天不停洗脑催眠自己不要怕他,可只要见到这张脸,他强做出来的伪装就会霎时间分崩离析。
“别碰我!”
他的声音背离主人强装镇定的心,尾音的发颤很容易就能让对方看出他此时心中的想法。
于是白济泰咧开嘴,笑的轻蔑不屑。
白知延虽然没见过撒旦,但他还是觉得他的笑容比恶魔还要恐怖,如果世有魔鬼,那绝对长了一张白济泰这样的脸。
“我话还没说完,你总是不懂礼貌独自提前结束和长辈的聊天。”
“我不想听。”
“可你越是不想听我就越想说。”他轻抚着楼梯的扶手,慢慢靠近高他两节台阶的白知延。
“我希望你成为一条听话的狗,可你总是惹怒我让我不高兴,不过即便是这样我也不想放弃你。”
他走上一节,两人此时身高平齐,也是白知延第一次与他平视。
“因为我觉得驯化一条不听话的狗,比轻松宰了他更加有趣。”
两人此时靠的极近,避无可避的白知延再次闻到他身上那股既熟悉又令人作呕的气味。
“你说呢?”
“驯化我?”
白知延轻嗤一声眼中与他一般,尽是轻蔑与鄙夷,“那我要提前祝贺你会得到一个失败的结局。”
“对,就是这样。”白济泰的眼中闪过一丝阴鸷。
“你越是这样反抗攻击我,我就越是想打断你的腿捆住你的手臂,没办法行走只会哭喊的你求着我放过你,那才是真正的狗对吧?”
奇怪的是,以往白知延听到这种话一定会觉得惊慌,他会害怕白济泰下一秒就把他带入满是刑具的地下室。
可他心中经久不散的惧怕突然消失了,明明上一刻他还在强忍着自己发抖的身体,可在他的他说出那些话的时候,他居然感到平静,他不清楚是不是自己已经对他的这些话免疫,还是因为已经累到极限很难再给出反应了。
他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也疯了。
“那恐怕要让你失望了,你幻想中的那一天永远都不会到来,相反——”
白知延话音一顿敛起眼眸中所有情绪,语气已经平淡如水,清隽白皙的小脸上添了一丝绸丽。
“我劝告你,对于任何试图用打压逼迫伤害摧毁急切得来的东西,你最后可以得到的只有被反噬灼伤的痛苦。”
如果说他会因为看到车京灿向善的一面会心软一瞬,或者是知道徐时元的家庭情况和过去的遭遇而产生一丝同情,那唯独没有变的就是他对白济泰的认知。
他还是那个彻头彻尾的疯子,十恶不赦的坏人。
白知延认为自己是个妄图堕落却难敌良心的半个好人,他想彻底变坏杀尽所有伤害过自己欺辱过自己的人,但他从小受教育学到的道德观却一直在压制他作恶的心,造就成现在这副仍然会有怜悯之心的身躯。
自从回到这个世界,他的认知他的思想一直在因为周遭的改变而变动,唯一没有让他彻底融入其中分不清过去与现在的,就是白济泰。
因为他依旧坏的令人胆寒闻者作呕。
“反噬?”
他低沉的嗓音充满异性会喜欢的特点,这两个字也像是在口中含热后轻吐出来的气音。
“我倒要看看,最后是我会被自己的恶意反噬,还是你先一步被我撕碎。”
撂下这句话后白济泰只是深深看了他一眼,他们从来没有在清醒着独处时保持这种诡异的沉默,白知延的身上也难得的没有增添新伤口。
他回望向白济泰锋利的眉眼,不想跟他对立持续这种银针落地可闻的气氛,于是他用行动打破沉默。
他后退一步,站到比他高出一节的台阶上,略微低头看他,声音没有一丝颤抖与惧意。
“那我拭目以待。”
七天的小长假终于结束,白知延终于再次踏上上学的道路。
此时已经入冬,虽然初雪未下,但卷携着寒意的冷风还是不停灌入他的身体,白知延将脖颈上的围巾紧了紧,这是他妈妈编织给他的那条。
“知延哥,好久不见啊。”
少女清脆悦耳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白知延弯起眉眼对柳智敏扬起一个微笑。
“智敏,好久不见。”
柳智敏今天穿了一件米色大衣,脖子上围了一圈雪白雪白的毛领,衬得她白嫩的脸颊灿如莲花。
两人并肩同行,白知延刚进到班级时就发现了气氛不太对,偏偏柳智敏还无所察觉,欢欢喜喜的要跟站在门口的同学打招呼。
白知延从她身后拉住她的书包带,把人扯到自己身前用只有他们两人可以听到的声音说,“先别说话。”
柳智敏虽不明所以,但还是乖巧的点点头。
只是两人刚出现在门口时就已经被一个人发现,看到这两个人亲密的举动,徐时元死盯着柳智敏握紧了拳头。
班级里的人此时都在看着同一个方向,班级靠后门的位置,有一个男生跌坐在地上,正紧皱着一张脸用一种十分痛苦的表情看着面前凶神恶煞的几个男生。
“别他妈矫情,让你跑腿去给京灿哥买咖啡那都是你的福气,你算什么东西也敢说不。”
说着这个男生一脚狠狠踹向地上的男生,那男生闷哼一声身体偏了过去,一句话没说,似乎在极力忍耐痛苦。
“你他妈哑巴了不会说话?”
话音落下后又是一脚。
白知延仔细辨认了一下,正在动手打人的那两个男生是之前一直围着高恩硕转的两个小弟,高恩硕走后他们就天天想方设法的往车京灿身上贴。
而那个被打的人,他依稀记得是研学旅行时和徐时元组队的男生,叫金南贤。
他看了一眼车京灿的座位,他现在还没来学校,看来这两个男生是狐假虎威狗仗人势故意找他麻烦。
徐时元就更不用看了,他不会对白知延以外的人产生任何感情波动,即使是现在后面吵的沸沸扬扬,徐时元的眼神依旧停留在白知延落在柳智敏肩膀的手上。
“凭什么让我去买?”
金南贤捂住自己被踢击多次的腹部,勉强撑起上半身,声音沙哑难听。
“让你去你就去,哪来那么多话?我看你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那俩小弟对视一眼后举起拳头又开始打人。
班级里的人都是抱着看戏的心态在看他们这场闹剧,没有一个人想制止他们的暴力行为,白知延实在看不下去放开柳智敏快步走到后面。
“别打了。”
他直接抓住一个人的胳膊,强行制止他打人的动作。
那人与白知延体型差不多,白知延用力抓住他他一时间也挣脱不开,恶狠狠的转过头骂他。
“妈的,哪来的狗崽子敢拦我?”
“你们这样会把他打进医院的。”
“你他妈算什么东西!”
那人用力一挥总算是挣脱开了白知延的手,他揉了揉自己的手腕,骂骂咧咧的要去抓白知延的衣服。
“你先别碰他!”
另一个高个子的小弟看到他的动作简直要被吓死,赶紧去拉回那人的手。
“艹,你他妈拦我干什么?”
“你是不是脑子有问题?我之前都听说了京灿哥为他出头让所有人都别想找白知延麻烦,你是不是活腻了?”
听到他的话那人古怪的看了白知延一眼,嘴上仍然不服。
“谁知道这是真的还是假的,他算什么,我们现在都已经跟着京灿哥了,难不成京灿哥还会因为他来教训你和我吗?”
“你他妈是不是忘了他们说高恩硕当初是因为什么才被迫转了班?”
车京灿因为白知延暴打高恩硕的时候这两个人不在,这件事也是他们道听途说来的,而且他们原来还是跟着高恩硕的人,高恩硕走了之后他俩也立马过来上赶着讨好车京灿,并不知道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于是俩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话,也没再去注意白知延和金南贤。
白知延不想理这两个傻帽,走到金南贤身边弯腰向他伸出手。
“你还好吗?我拉你起来。”
金南贤有些诧异,他看着白知延眼中情绪复杂,因为他和白知延之前没有过任何交集,俩人在虽然在同一个班,但是一句话也没说过,他对白知延的认知还停留在研学旅行时徐时元和车京灿因为他吵架。
似乎是看出来他在犹豫,白知延也没强迫他,只是从口袋里拿出纸巾递给他。
“那你自己擦一下。”
“谢、谢谢……”
金南贤道谢后接过纸巾有些艰难的撑起身体站起来。
这时柳智敏也走过来了,他有些担心的看着白知延,害怕那两个人会对白知延动手,微颤着身体挡在白知延面前。
“你们两个要是还想打人,我就去找老师!”
白知延回过身就看到这一幕,以往他都是受欺负挨打的人,这还是第一次有人站在他身前护着他,说不动容是假的。
他看着柳智敏娇小的身躯还在颤抖,浅笑着把人拉到自己身后。
“没事的智敏,不用怕他俩。”
白知延的声音不大不小落在那两人和全班同学的耳中,他语气中的自信与坚定让柳智敏愣了一下任由他把自己拉过去。
一直在观察后面情况的徐时元这时终于按耐不住了,他顶着众人的目光也站到白知延身旁,不留痕迹的隔开了贴着的两人。
“知延,你没事吧?”
他这话问的让白知延觉得好笑,明明他一直都在看戏似的看着他们在后面争吵,对面的人要找他茬的时候也没见他有动作,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看到自己护着柳智敏的时候过来,估计是毛病又加重了。
“我没事,该有事的是他们。”
他脸上是玩味自如的表情,是真的没有把这两个蠢货放在眼里。
听到白知延的话那两个人的争执也停下了,他们在看到徐时元的那刻,脸上明显多了一丝兴味。
“哟,这不是我们的大班长吗,怎么?大班长也过来帮那个穷酸货?你们两个都是靠社会资助进来银星的,终于知道要找自己的同伴了啊。”
抓白知延的那人说话话阴阳怪气的,似乎是早就瞧不上徐时元了,今天刚好借机嘲讽他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