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达西从睡梦里醒来后，宿醉的大脑让他有些恍然，直到鼻尖传来浓浓的玫瑰香气，他才反应过来。
原来是个梦。
达西坐起身，有些颓丧地扶着额头，自从亚娜离家出走差点被拐卖到新大陆上而失去了一条手臂后，他就忍不住陷入了深深的自责。
如果自己当初没有容忍妻子的妹妹带着威克姆拜访彭伯利庄园，是不是心思敏感脆弱的亚娜也不会因为见到那个坏东西而失控，选择离开这里。
又或者他当初没有那么坚定地选择与伊丽莎白结婚，结果会不会不一样。
达西抬头，目光有些怀念地瞧着面前的卧室，早在没有结婚前窗外的风景就是这种模样，满院的玫瑰如同一片浪漫的火海，微风飘过只剩下蜷缩的花瓣与浓郁的香气。
只是先前他从来不会准备这种奶白色的床单和带着蕾丝尾端的窗帘，甚至和床头温柔的白色瓷杯和台灯，恍然间充满了一切便利温暖的细节，这更是印证了他的猜想。
达西揉了揉太阳穴，疲惫的神色充斥着完全健康的身体，他握握拳头，有种充盈的力量感，甚至连体内久违的欲望也得到了宣泄，明显心情很好。
他下意识地认为这只在梦里，至少现在的他还在和妹妹亚娜漂荡在大海上，他唯一的亲人，失去了一条手臂的亚娜。
当站在英国这片土地上时，这个可怜的姑娘再也不会露出笑容，达西知道妹妹经历了什么，在寻找对方的过程中，他曾经多次崩溃，又咬着牙继续找下去。
直到现在，亚娜还会在他看不见的角落里企图自残，想要痛苦地结束自己的生命。
达西深刻地知道如果不是因为自己的哀求，对方早就选择了离开人世，就像是曾经的母亲。
所以他带着亚娜离开了英国故居，选择彻底地航行在大海上，飘忽不定的感觉反而让妹妹多了几分安全感。
回忆塞满了各种痛苦的过去，达西梦里回到这座庄园后并没有很高兴，他从来都在希望组成一个圆满的家庭。
但是事实并不如愿，即使是现在他都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或者自己还能够改变什么。
明明一切都是出于爱的名义却从来得不到想要的结果。
达西难免会想到自己的妻子伊丽莎白，曾经骄傲而大方的姑娘，他不得不承认自己被那种鲜活吸引，一种真实显现的自我与混乱的贵族圈子完全割裂。
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两个人出现了难以调解的矛盾，达西根本没有办法与歇斯底里充满怀疑的妻子交流，对方甚至作为间接的推手造成了这糟糕的一切。
达西没有选择和伊丽莎白离婚，他将价值斐然的整座庄园留给了对方，直接带着亚娜离开这片土地。
他承认这是另外一种痛苦的报复。
达西有些累，他侧身躺下望着窗外的风景，心底愈发恍然，几乎很难能在梦里重新见到这座庄园在他婚前的模样。
因为后院娇嫩的玫瑰在伊丽莎白的主张下换成了张扬的月季，再也见不到这样红火艳丽的模样。
渐渐地，这个男人再次睡了过去，他有些担心独自躺在房间里的亚娜，想要尽快醒过来。
时间一点点流逝，莉迪亚诧异地瞧着客厅的钟表已经到了正午，即使昨天半夜才回到家里也不至于睡这么久。
她有些担心，回到了楼上的卧室。
男人明显还在睡觉，莉迪亚悄悄地走了过去，蹲在地上观察丈夫的神色，轻微的鼾声泄露出来，心底忍不住惊讶，难道这次的生意非常棘手？
她上前想要帮对方盖上更多的毛毯，低头间恰巧瞧见丈夫醒了过来，只是有些愣愣地瞧着她，眼底带着疲惫。
莉迪亚有些心疼，她下意识地低下头想要亲吻来安抚爱人。
只是达西躲开了。
他的眼底藏着惊讶与难以置信，怔怔地瞧着面前的姑娘。
是莉迪亚，他曾经非常讨厌的堪称愚蠢至极的人，只是一眼就瞧见了其中的不同。
相比于记忆中那个痴傻到残忍的家伙，面前的莉迪亚全身洋溢着浓浓的幸福感，眸底的温柔与暖意令人忍不住停留，褪去了少女的青涩剩下了满满的成熟，除了这张艳丽的容貌与先前好像是两个人。
达西眉头微皱，他忽略着心底的悸动，下意识地反思梦里怎么会遇到这个人。
莉迪亚没有察觉到丈夫故意的躲闪，她笑着靠近，手指轻轻触摸男人的脸颊，眼底透着关心，“怎么了，我的先生，这次出门遇到了很棘手的问题吗？”
即使结婚了，莉迪亚也喜欢称丈夫为达西先生。
达西眸底的疑惑更浓，他微微靠后，不动声色地躲开对方温柔的手指，浓郁的玫瑰香气扑面而来，他忽然发现一个问题，也许这并不是梦里。
“现在什么时间了？”
“已经正午了，我们要吃午饭了，也许……”莉迪亚站起来，瞧着丈夫的目光愈发地担忧。
达西目光在卧室里扫过，没有细听对方的话，他忽然发现在瓷杯后面遮挡的照片，黑白色泽下紧紧相拥的一对佳人，高大男人充满爱意的目光紧紧地落在怀里的女人身上。
而那个陌生的姑娘满脸笑意地看着镜头，即使是伊丽莎白他都不曾如此的情感外放过。
这越发地不对劲。
达西心底顿时有了一种荒谬的想法，他走下床穿好鞋子，不动声色地点点头。
两人走向餐厅的位置，还好庄园里大部分的布置没有变动，否则达西都不知道要去哪里用餐。
他打量着温馨的走廊与客厅，奢华低调的布置里增添了许许多多的细节，不论是随处可见的照片还是各种温馨的摆设都体现出了家庭的温暖，他先前渴望而不可得的东西。
达西瞧着这一切，恍然间想起曾经遇到过一个教徒，他说世人皆有轮回，在无数的选择上每个人的命运都会产生无数的分枝。
这并不是他的人生。
达西眸光微动，他瞧着面前身姿摇曳，满身温柔爱意的妻子，对，如果没有猜错，在这个世界里他应该是和莉迪亚结婚了，而不是她的姐姐伊丽莎白。
不过，他更想知道妹妹亚娜怎么样了。
“班纳特小姐，”达西一时间很难叫出对方的名字，语气甚至还添了几分生硬，“乔治亚娜去哪里了？”
莉迪亚倒是没怀疑，她与丈夫的称呼总是随着场景的变换而改变，只是对方很少这样叫，除非自己的要求，否则这个家伙总觉得这样隔开了他们的距离，容易给别人留下可乘之机。
没有多想，莉迪亚很随意地回道，“亚娜去隔壁的邻居家玩了，大概就要回来了。”
达西沉默半晌，滚动的喉咙里挤出一个“嗯”的回应，嗓音多了几分喑哑，还好，还好在这个世界妹妹还好好的活着。
很快，两个人坐在餐桌上，莉迪亚主动递给丈夫筷子，瞥了一眼语气娇俏地提醒道，“如果下次的生意棘手，就不要这么早回来了。”
达西微顿，他抬眸看着妻子眼底的关心，最后沉默地点了点头。
恰巧这个时候乔治亚娜也从外面走了进来，原本含蓄内敛的姑娘多了几分大方和自信，来到餐厅后只随意地和哥哥达西打声招呼后就转头贴近了嫂子莉迪亚。
可爱的小姑娘满脸兴奋地分享着最新的消息，“嫂子，你送我的裙子实在是太好看了，是丽萃姐姐设计的最新款吗？”
莉迪亚笑着点点头，自从她嫁到彭伯利庄园后直接将亚娜放在了心上，无论去哪里都会带着这个小丫头，平常更是尽力培养对方的爱好，鼓励多出去结交新朋友。
对于她来说，亚娜不仅仅是妹妹，还是很好的朋友。
自从两人相互写信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将近十年，可以说现在亚娜对莉迪亚的依赖比起对一母同胞的哥哥还要深刻。
而达西目光怔怔地瞧着活泼的少女，心底多了几分恍然，好像妹妹本来就是这个样子，那个因为痛苦与磨难而失去手臂陷入自弃的沉默女孩完全不同。
不过，他更能分出哪个真实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