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
“古人诚不欺我啊，师父……”
防风意映从小就很爱热闹，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赴宴赴的她想吐！
关键从前她出去赴宴，基本都是大家一起吃吃喝喝玩玩，宴上随口交流下各种信息……遇到自己感兴趣的话题，就留心多听几句，遇到与己无关的，就记下便罢……
而现在，那些西炎贵族，一个个不知道什么毛病，和防风意映一见面，开头必定以我是xxx，从前和你家xx，共同经历了xx，可以做你的xx为起始……
中间必定引经据典，佐证自己和防风意映家族关系有多亲密……
然后就要拜见星河……理由是，别人家师父，都是要有正式拜师礼，让家里亲朋好友都认得的。
星河一听，好像道理是这个道理，祂就现身露了个面。然后不知怎的，婚前号称“白璧无瑕”的青丘公子涂山璟，就一下被人挑出了无数毛病。
从前风流倜傥，现在就成了轻浮浪荡。
从前温文尔雅，现在就成了文弱庸懦。
从前才高八斗，现在就成了百无一用。
从前……
反正从前天下百姓，是怎么把涂山璟夸成朵花，隐约奉为氏族代表，第一公子的。
现在西炎人怎么说他处处不好……
别说防风意映听得，耳朵都要起茧子了。就是开始每次都听那些话，听得津津有味，不时还要附和几句的星河，后来都听的兴致缺缺了。
………………
这会子听见防风意映的话，就深以为然，点了点头，道：“礼崩乐坏，人心不古，苍梧之前降罚人君，并非无因啊。”
祂最近其实也已被人烦得透了。
作为一个神器之灵，虽然祂实力很强，年纪很大，辈分很高。从前在大荒中的地位也很高……但从前大荒，确实很少有人，会越过当代星河传承者，直接找祂议事……
更从来没人，没事找祂寒暄闲聊。
寒暄闲聊这种事情……和一个号称天下第一神弓的兵器，彼此之间，画风也真的是太不搭了。
………………
防风意映：“嗯……师父，你来帮我看看，那个神罚，是这么施展的吗？”
“对，就这样……”
星河道：“稳住心神，神识链接住我的本体，沟通星河弓上，代表彗星的印迹……”
“然后把你之前采集到的，那些口德不修家伙的气息，凝化成箭……射出去。”
“他们本体命运上，就会沾染上厄运之光了！”
当然、星河弓本体是无上神器，防风意映这个灵力，正常情况下是绝对催动不了星河的……
但有器灵的神器，就是非正常情况了。器灵是可以主动吸收天地之力，减少主人灵力消耗。并帮主人控制神器威力的……
………………
“好！”防风意映把箭射出去了。
然后默默期待仇人倒霉ing……
没办法、
她现在灵力修为是硬伤……和人刚正面，是没办法硬刚的，容易一不小心，就成了伍陌第二，玉碎身死。
而要她忍气吞声，隐忍三百年，修成通神境后，再回来和人算一点口舌之账……防风意映觉得，她也不是那么小心眼的人……
就只好依仗外物，用点小手段，给自己出气报仇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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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天后，
因为扫把星入命的倒霉蛋太多。
轵邑城最近风雨交加，火灾频发……光走大街上被雷劈的人，数量就达到了惊人了八十三个！
防风意映收到消息都惊呆了：“八十三个被雷劈的？这个数量不对吧？我有收集过那么多道气息吗？”
星河：“自信点，你没有。但是、雷电具备传导性……而人体是能够导电的。”
同理可得，火灾一起，倒霉的就肯定不止彗星入命的六十七个倒霉蛋。
他们失足跌到水坑里的时候……周围侍女、随从，十有八九，也会一起被泥弄脏衣服。
………………
“弄脏衣服，倒不算什么……”
防风意映道：“被雷电劈，会死的吧？”
火灾她就不说了。普通火焰，很难杀死一个神族。尤其最近，还总是下雨。救火很容易……
“从前一般不会，神族没那么脆弱……”
星河闻言略有迟疑道：“现在神族的雷抗，我也不太清楚，你等我给你看看啊！”
“嗯，放心，都还没死呢。”
毕竟神族都有灵力护体。之前敢于来找防风意映攀关系，主要是敢公然说涂山璟坏话的人，各个都在西炎身居高位。实力高强……他们身边的人，实力也都不弱。
………………
“呼～那就好。”
防风意映松了口气道：“不行，我得去催催璟，赶紧回家……下雨也得启程了……”
不然短短两天内，正常人都知道，自己除非被神罚，不然不会那么倒霉的啊！
“不、不能回家，最好南下皓翎避难……”
一回家，后面肯定要被倒霉蛋们堵门。
“对，去皓翎躲几天，等他们厄运耗完，事情风头过去了，我们再回西炎。”
“煊昼，快，出去备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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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不了一点……
涂山璟出趟门，行李从笔墨纸砚，到棋盒、乐器，书籍……浴桶，毛巾，水盆……换洗衣服，成套配饰……干果点心糖……
东西多的五辆车都塞不下……
任凭防风意映怎么催，他启程出发的步伐，也硬生生从巳时，拖了三个半时辰，到接近酉时还没出发……
好不容易，东西全都收拾好了吧。
涂山璟说：“时辰不早了，我们先在轵邑，用过晚膳再走吧。”
酉时初刻，冬季的天就开始黑了。
防风意映觉得，她今天八成是出不去轵邑城了。她就不信，晚膳用完后，涂山璟肯披星戴月，摸黑南下！
………………
但事实是，她这边才和涂山璟一起，吃饭刚吃了两口呢，就被倒霉蛋们，聚众找上门了。
星河：“退！退！退！倒霉蛋止步！”
“扫把星入命的人，是还不清楚，自己有多倒霉吗？没事还出来祸害别人家干啥啊？”
祂很心疼的，低头看了一眼，涂山璟暂居的别院里，质地上佳，雕工精美的大理石影壁——现在那影壁，已经因为倒霉蛋们，身上霉运……
突然一下，碎成小石块状，轰然砸到，倒霉蛋们身上了。
………………
倒霉蛋们：……
他们为什么会扫把星入命，走到哪里，祸害到哪里，星河心里没有数吗？
现在究竟是怎么敢嫌他们倒霉的啊！
………………
星河：“那你们当然是因为不修口德才倒霉的了！”
我们……倒霉蛋们要气死了，星河现在说他们不修口德，但是星河自己当初，听他们说涂山璟处处不好的时候，分明听得很开心啊！
并且还很赞同他们的话！
………………
“本尊现在也很赞同，你们说涂山璟那货，从里到外，没有一丝可取优点的话。”
“但他就算再没优点，现在也已经是映儿的人了……他人于我不值一文。‘是映儿的’却很重要。”
星河道：“自古神人有隔，我这样的身份实力，一再着眼于通神境下，频繁出手，其实很丢颜面。”
“但是我能怎么办呢？”
“我如今若顾惜颜面，映儿便要蒙受羞辱。那我宁可自己受辱。”
“你们现在也可以尽情开口，羞辱本尊。说我以大欺小，恃强凌弱，有失神格了……我承认你们说的都对。但我同时亦会赐予你们渎神罪果。”
………………
倒霉蛋们：……倒霉蛋们无话可说。
只道杀人不过头点地，这种持续倒霉：走两步路必摔跤，点一盏灯必着火，雨天出门必挨雷的日子……
他们真是一刻钟都过不下去了！
就想问问，他们究竟还要倒霉多久啊！
………………
星河：“倒霉到厄运之光耗完即可。”
“嗯……它这个厄运吧，躲是躲不过去的。只能迎难而上，熬过去就是否极泰来了。”
“最简单的方法，拿根针一直戳自己，用这种小伤，消耗厄运就行。”
………………
倒霉蛋们：……倒霉蛋们敢怒不敢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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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炷香后，
细嚼慢咽吃完晚饭的涂山璟，向防风意映表示，他没事了，可以和意映出发去皓翎国了。
防风意映听星河说，倒霉蛋们，都已被祂打发走了。事情摆平了。她不需要急着战略转移了。
顿时连夜跑路的心就淡了。
“天色已晚，依我之见，我们不如还是明天白天，再启程出发吧。”
做了个很明智的决定。
涂山璟：“……嗯。”
收拾好的行李也不用拆了。趁时间早，直接派暗卫，去城里店铺，重新置办一套就是。
………………
所以，
他慢吞吞的收拾了一天东西，到底是收拾了个啥啊？
那六辆马车里，究竟有什么东西，是他们不能先出发上路，再去沿途别的城市买，甚至回青丘家里拿的？
防风意映忽然意识到，她从前可能有些低估所谓“世家”的份量，高估西炎贵族，在中原之地，尤其是在，辰荣山下轵邑城里的地位了……
辰荣馨悦从前在西炎城里做质子的经历，拉低了防风意映，对赤水氏实力的判断。但她怎么可以忘记，辰荣馨悦当年日子再是艰难，西炎城里，也从没有人敢公然给她难堪……
大家表面上都对辰荣馨悦恭恭敬敬。只有背地里，私底下，山林中，才敢欺负她的呢？那还是西炎刚灭辰荣国后，辰荣熠投降西炎国不久……
……………
【师父，我们好像犯了个错。但我不太确定，我们是真的做错事了，还是我太多疑了。】
【星河：别慌，容我找你二哥问下。】
祂和防风意映不必多言，也自心意相通。如今只想：防风邶是辰荣义军的军师，肯定非常了解中原形势！
防风意映心里的疑惑，问他准没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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防风邶：很好，他俩总算还没傻到家。
半夜三更，
跑来敲防风意映房门的他，当着披衣起身，出来迎客的涂山璟的面，秉着哥哥的身份，严肃告诫防风意映，道：“小妹，去玉山，闭关修炼……”
“听我的，不破神境，不要出关。”
………………
“喔，好……”
防风意映没有问防风邶，为什么建议她去玉山闭关。原因她自己心里很是清楚：星河再强，于她而言，也是外力，可以一时借助，不能长久依仗……
这世上，什么东西都可能会靠不住。
唯独自己的实力，才是一切的根本……
如果防风意映修成通神境后，再下玉山。无需星河出手，她本身就是现世神只，天下第一。
与谁有冲突，都可以和羿宣明当年一样，堂堂正正，不服就打！打到他服！
防风意映不用再怕，万一她做的事情，暴露出去，应该如何同人解释……
防风意映不用再怕，如果有朝一日，星河神力耗尽，没有能量补充，只能入眠休息了，她要怎么独自面对天下人……
………………
涂山璟：“……二哥看重映儿功课，我能理解你的心意。但自古神境难破，映儿如今还小，阅历不足。她光闭关，能突破吗？”
“能！”回答涂山璟问题的人是星河，“映儿射艺入道很多年了，只要灵力修为能跟上，她通神境前无瓶颈。”
“那我明日就带映儿回青丘闭关吧……”
涂山璟闻言自然偏头，捉住意映柔荑道：“你现在年轻，还是要听师父的话，以功课为重……皓翎国等以后，我们有空了再过去玩，嗯？”
最后一个尾音，温柔清润的音色，带着夜间刚醒的沙哑，微微上扬的语调，低柔又懒散，不可谓不撩人心弦。
………………
防风意映看着眼前人清俊柔和的眉眼，却忽然感觉到了巨大的陌生。
——半夜被防风邶用这么粗暴的方式敲门喊醒，他真的一点也不生气。听见防风邶要她过去玉山闭关，也毫不关心，防风邶这话的前因后果……
不，他不是不关心。
涂山璟分明是什么都清楚……
从始至终，以为他什么都不清楚。以为他是温和良善，单纯腼腆，所以才一再容忍那些打着防风氏旗号来中原找麻烦的西炎贵族的人，都是防风意映自己！
是她太傻……
一个从小就是涂山氏少主，冠盖满大荒，隐为中原氏族新一代领袖人物的涂山璟，心机手段，如何会缺？
看，他现在什么都没做过。只是缄默隐忍，看好戏一样等了几个月，那些曾经冒犯过他的人，不就全部得了罪果？
而他始终双手干净，令名无瑕。宽容雅量，虚怀若谷……
至于星河为此消耗的神力，那和涂山璟有什么关系？
将来涂山氏如果有需要用到星河的地方，他自然能提供资源，给星河恢复。
如果从今往后，天下无人敢再对他不敬了，涂山璟再用不到星河。那么，就让祂和从前防风意映幼时一样，沉寂着就好。
………………
“怎么了？手怎么一下变得这么冷？”
涂山璟看着面前咬唇不语的防风意映。低头给她搓了搓手。揉面团一样，像玩一个喜爱的玩具。
揉了一会，见她还是手冷，就双手捧着防风意映的手，送到唇边，呵气说道：“静夜，给夫人拿件大氅来。”
“二哥，更深夜寒，我们也别站这门口了，要不还是，先进屋说话吧。”
………………
防风邶：“不用了。”
“煊昼，给大小姐更衣……头发不用梳太复杂，拿根发带系一下就行。”
“照夜和流光，都在外面等着呢。”
“我们马上就去玉山！”
………………
煊昼看向防风意映，防风意映不发一言，却把手从涂山璟掌中抽了出来。状似无意，绕过给她送大氅的静夜，进了房门。
煊昼于是立即去给防风意映拿了衣服。
一件件服侍意映穿上。
最后防风意映穿鞋的时候，自己拿发带，在脑后系了个简单的未婚少女式样。
——这番动作，听着复杂，其实防风意映和煊昼两人动作很快。
那是从小到大，经常结伴，满大荒跑，锻炼出的，简练利索的生活习惯。
………………
防风邶：“收拾好了，就走吧。”
说着立即转身，带头向门外走去……
防风意映和煊昼也很习惯的跟上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