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巉一时情急,说出了蛊毒的真相。但他很快意识到,灵川可能会伤害自己,和他玉石俱焚。
“灵川,你做的事情,我都可以原谅,我现在是个废人了,都是拜你所赐,可我是真心喜欢你的,你一心一意陪着我,我保证以后不对你动粗。”
灵川抱着胳膊,望着自己身上被马鞭抽起来的伤痕,默然无语。
原来伤害了别人,还可以若无其事地说喜欢。人究竟可以虚伪到什么程度?
柏巉扳过他的身子,手指爱怜地扫过微微泛红的眼角:“若是你不信,那我下旨封你为皇后,男后又何如,朕不在乎。”
灵川望着他,觉得他和那条蛇一样,阴险虚伪,多变,上一秒还在凶狠地吸血,下一秒躲到他的身下坦然安眠,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而一个诱因,就能让它竖起獠牙,露出原本的凶恶面目。
“柏崇呢,他在哪?”
柏巉脸色变了。看,是吧?露出本来面目了。
怕他自戕,宫里多了两个人贴身看管,一举一动都要看着。膳食和日常用品里都要反复检查,防止里面藏着可以伤人和自伤的凶器。
灵川心里鄙夷,原来这么怕死的。
对着小太监招招手,小太监屁颠屁颠跑过来,他惯会见风使舵,近日见柏巉对灵川好了许多,他对了灵川也客气不少。
“大人有何吩咐?”
灵川指指旁边的下人,小声说:“你让他们下去,我有赏赐给你。”
小太监转转眼珠,答应了。
灵川掏出几件珠宝,递给他:“你帮我把小皇子柏屹找来,不要让旁人知道。”
小太监有些为难:“可是...大人若是出了什么事,奴才担待不起。”
“放心,不会出事,我只是闷得慌,想找柏屹来聊聊天解闷。”
“好吧。”
果然,有钱好办事,活了二十几年,灵川总算明白了钱财珠宝的重要性,以前他向来不在意这些东西,也没有攒私房钱的习惯,可这些东西关键时刻能办事,也能救命。
“川哥哥,你身上怎么添了这么多伤痕?大哥他...他打你了?”
“阿屹,你听着,柏巉死后,你就是皇宫里柏氏唯一的皇子,可以名正言顺地继承大统。”
“川哥哥,你在说什么?还有六哥呢。”
灵川叹了口气:“你六哥生死不明,到现在也没有音信,我们不能只等着他。”
“你要杀大哥?”柏屹声音颤抖。
灵川知道他害怕,他还小,怎么会不害怕死亡呢?
“阿屹,你生在皇家,与寻常百姓不同,要懂得顾全大局,你大哥他昏庸无道,残害手足,和敌国沆瀣一气,将几百里大好国土拱手让给西夏,令靖国生灵涂炭,他必须要死。他死后,你要挑起靖国的重担,明白了么?”
“可是....川哥哥,你会不会有危险?”
“阿屹,我死后,一定要想办法把我死了的消息散布出去,只有这样,你六哥才能杀回来。”
“川哥哥,你不能死......”
“听话,快走吧。”
小太监也在门外催促:“说完了吗,快些走吧,让陛下发现,我们都性命难保。”
“阿屹,若是有朝一日,你六哥回来,记得告诉他,我....”
灵川突然说不下去了,他也不知道该同柏崇说什么。
也许什么都不说,是最好的,免得牵念。
他相信柏崇还活着,爱人之间这种心灵感应是灵验的,他很想他,想见他,想和他一起生活。可若是他不死,柏崇会一直被掣肘,永远无法回到皇城。
高高的山崖上,柏崇还坚持跪在草房前,执着地等一个答案。
他不信情花蛊和灵蛇蛊是一个死环,无法解开。总会有办法解开的。
天亮了,铃铛睡过去。
老巫师一直在打坐,睁开眼睛,雨停了,柏崇还没走。
一只小蜘蛛勤劳地在墙角织起网。
世间的痴情人啊,总是这么多,他们被情蒙蔽了眼睛,看不清纷繁绚丽背后的真相,像蜘蛛一样困在自己织就的网里,无法逃离,不死不休。
老巫师缓缓开口:“情蛊的制作是最简单的,解开,却是最难的。因为世人动情容易,忘情难。”
柏崇赶紧支棱起耳朵,老头儿说话了,看来这事儿还有门。
“以情入蛊,考验的无非是情。要想解开,也必须以情入药。说难也难,说简单也简单,就看,这情,是不是真的。”
柏崇急忙请求道:“我听明白了,还请巫师赐法。”
“西域灵蛇有一个克星,叫做黑蛇,这种蛇生在水中,剧毒无比,以灵蛇为食,若是能捉住一条黑蛇,吞食入蛊的灵蛇,将黑蛇蛊种在另一个人身上,用血肉饲喂黑蛇,那这人的血也能救中了情花蛊的人。”
柏崇心下欣喜:“哪里能捉到黑蛇?”
“你先别急着高兴,黑蛇凶猛,一滴毒液足以致命,以黑蛇入蛊,要比灵蛇凶险得多,毒液会深入骨头缝儿里,被种蛊的人时时刻刻忍受疼痛,这种煎熬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
柏崇站起来:“我能承受,只要有办法救他,什么我都能忍受。”
“但是,情花不一定能承受得住黑蛇的毒性。”
“只能有一丝希望,我都会尽力尝试。”他抱起小铃铛,向黑蛇出没的地方寻去。
黑蛇出没的地方,是一片大泽,四周都是瘴气。
“小铃铛,你在这里等哥哥,不要随意走动,好不好?若是三天后,哥哥还未出来,你就赶紧离开,自谋生路。”
“不,我要跟哥哥一起进去,我不想离开哥哥。”
“听话,里面危险,你在外面等,如果哥哥出不来,你去边境的杀狼军里找一个叫狐狸的哥哥,告诉他哥哥的名字,他会替哥哥好好照顾你的。”
柏崇不喜欢这种生离死别的场面,摸摸孩子的头,快速跑开,把她甩掉,闪身进了雾瘴中。
还能听到身后小铃铛的哭喊声。突然蓦地一阵心酸。以前他不这样的,他在战场上杀过的人成千上万,他觉得自己的心早就硬了,可跟灵川相爱一场后,他的心肠越来越软,越来越留恋寻常人家之间的这种温情。看来爱是治愈人心的东西,也是救赎一个人的良药。
偌大的沼泽里,黑蛇并不好找,但蛇是嗜血的,柏崇捉了条鱼,放了血绑在树枝上,浸入水中,守株待兔。
沼泽内瘴气很重,尽管他掩住口鼻,但还是头晕脑胀,身子也在发寒。
若是一直这样下去,恐怕还没看到黑蛇的踪影,他就死在这里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手脚都有些发麻。突然,水中的死鱼动了动,柏崇立刻警觉起来,屏气凝神,透过昏暗的水下,终于发现了细长的黑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