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鸾不知道自己顺着热闹的集市走了多久,也不知身前身后攒动的人影是何时一点点变得稀疏的。
青丝染了飞雪,珠钗蒙上了一层细碎的白。
脑海中反反复复跳跃着缙云所说的话,那些血腥的画面如同纠缠的藤蔓,束缚着她的身体,压抑着她的呼吸。
“为什么?他为什么要哄骗父皇?”
酸涩的眼眶早已续满苦涩的泪花,只是轻笑一声,滚烫的泪珠便顺着脸颊狠狠扎进胸口绵软的白色绒毛中。
慕鸾脚下虚浮,无力地停了下来,泛白的唇满是喃喃自语。
“还能为什么呢,他是个不受宠的孩子,自然要费尽心力讨好自己的阿爹阿娘……”
慕鸾稍稍仰了仰头,任由冰凉的雪花打在娇嫩的脸庞上,恍恍惚惚只觉得自己可笑至极。
“可他算计的……却是我的父皇母后。”
纠缠了两世,兜兜转转又回到了原地。
前世君昭贪图她身形容貌,破例留下了她这条命。
今世她却贪图他的爱意,选择留在他身边。
两世缘起,殊不知皆是孽缘的续存。
她不想怀疑,君昭对她究竟是爱,还是劣根性在作祟,只想牢牢占有着。
因为她就是在那些生死存亡的瞬间,深刻感受到他对自己的在乎。
“西凉帝是死在万箭穿心之下,死相极其可怖凶残。一代帝王陨落,后起之秀势如破竹,改朝换代,称唤大周。”
耳旁嗡鸣作响的是一段久远的戏文,戏台上丑角以夸张的手势,极其生动地讥讽西凉帝的不自量力,狡黠透露着大周的英勇抗敌。
台下欢呼声一片,掌声雀跃不止。
慕鸾仿佛就是置身台下的一名看客,静观这片热闹的景象。
墨色瞳仁中渐渐暗淡的只剩下一丝抽疼的血丝,脑海中一点点浮现出那张英俊明朗的脸庞,“或许……他演技真的精湛。”
就在这时,不远处一辆疾驰的马车飞速驶来。
车辕上的车夫一个劲儿吆喝道:“不想死的都给我让开!”
似是提线木偶般,慕鸾僵着身子偏头看去,马车已经堪堪到了三丈之内,眨眼之间便能到跟前来。
马儿的鬃毛在风中飘扬,宛如战旗猎猎作响,四蹄生风,踢踏作响。
它如离箭之弦,一旦射中目标,定然非死不可。
慕鸾脚下早已僵硬,眼中有惊惧闪过,可也只是一瞬的功夫,便淡然闭上了眼睛。
也是在一丈之内,车夫才看见前头的人跟块石头一样杵着不动,他慌乱之下,猛地拽住缰绳。
可距离过于近,马儿偏头嘶吼,根本刹不住脚,生生撞了上去。
只听嘭的一声巨响,慕鸾手中的首饰盒脱落,一条靓丽的银镯自半空中翻转,坠落之际,被马车狠狠碾了过去。
半空中,一声鹰鸣破空而来,直冲云霄,被杂乱的声音匆匆掩盖了过去。
彼时,驿站的雅间中,那道暗色身影并未在床榻里休息,而是坐在桌案旁,盯着窗外的落雪。
“什么时辰了?”桌案上的杯盏平静无波,清晰倒映出那双寡凉的乌眸。
他似乎一直在等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