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皇宫似乎没有发生什么变化。
可是却又处处都是变化。
不再是往日里那种即将亡国的气息蔓延,也不再是荒唐奢靡的靡靡之声作响。
有肃杀的军队在皇宫里驻扎着。
四处看守着。
当然那些宫女太监也基本上都还在,并没有成功逃离皇宫,当然也没有见到血流成河的场景。
所有人仿佛只是换了一种态度在生活。
有些谨小慎微,却又不知道在谨小慎微什么,因为那些兵士虽然严肃,却各种站守岗位。
无人敢闹事。
纪初棠一路看过来,唯一的想法就是,这个国家终于有救了。
从军队管理就能够看出来魏昀宸治理国家的态度。
仪仗在太宸宫门口落下,魏昀宸牵着纪初棠的手走下去。
太宸宫的门口被重兵层层把守着,似乎看押了什么重犯一般。
纪初棠清楚的知道,这里边,十有八九就是煜朝皇帝顾荀了。
是她的亲舅舅,却也是她的仇人。
纪初棠的心情是略微有些复杂的,小时候这个舅舅其实很疼爱她。
虽然她并不清楚这种疼爱的成分里,究竟有几分算计,又有几分愧疚。
可是那曾经是她的亲人,血缘关系也是无法割舍的。
可是后来,她长大了,逐渐从这种疼爱里,琢磨出了几分其他意思来。
也渐渐的对于当年的事情,越来越了解。
直到她与魏昀宸交易。
她给了他想要的东西,也从他那里得到了承诺。
后来他书信传来,里边字字句句都是斟酌了再三的话语。
但是她只看到了一个真相。
她的亲舅舅算计了她的父亲,害她父亲战死沙场,也害得她母亲跟着去了。
而她与兄长自幼分离,也是这位亲舅舅的手笔。
他还处处提防着纪家,可以说她们一家的悲剧都是因他而起。
如果不是因为他,她也不会自幼吃尽苦头,受尽白眼。
如果可以,她并不想要公主这样一个头衔,只想要一家平安团聚。
可是对于普通人来说,最简单的幸福,于她而言,于幼小的纪初棠而言,都无异于天方夜谭。
甚至是嫡亲的兄长,十几年来见面的次数也屈指可数。
而她在克星、丧门星等难听的侮辱词汇里,逐渐长成了一个包裹着刺的跋扈公主。
以此来保护曾经那个脆弱的幼小灵魂。
纪初棠反复再三做好心理准备,终于在心头筑上了高墙。
朝魏昀宸点了点头,小模样看着严肃极了。
魏昀宸轻轻摸了摸她蓬松的头发。
随后一只手牵着她,一只手推开了门。
只听嘎吱一声,门开了,光亮照射进去。
只见往日里那个高高在上的皇帝此刻却狼狈的被锁链锁着。
明明还是那身明黄龙袍。
这一次却真正的沦为了阶下囚。
男人脸色疲惫难看,头发白了许多,许久不曾见到他,纪初棠甚至觉得他苍老了许多。
眼底是青黑的,看见她时,眼里闪过了激动,随后开始大喊大叫起来。
“和安,和安,你是来救皇舅舅的吗?你快让他放了朕,快……”
“我做不到。”
纪初棠表情冷冷淡淡的,说出来的话甚至透露出几分痛恨。
废帝神色有些癫狂。
“不会的,他爱你,一定愿意听你的,魏昀宸,你放了朕,朕愿意为你们赐婚,你想要什么朕都愿意赐给你,让你当摄政王……”
“皇帝陛下,那我要你的命可以吗?”
魏昀宸的表情更是阴鸷冷漠,说的话也是毫不留情面,明明白白的把自己的想法目的说了出来。
废帝很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叫嚣的更加厉害了。
“不不……你不能动朕,朕是天子,朕才是皇帝……不不……和安你救救皇舅舅吧,你忘了,朕以前多疼你啊……”
“和安你不能这样,朕以前那么疼你,母后也那么疼你……”
纪初棠只是冷冷的用一句话打断了他:
“那你告诉我,你为什么要害死我的父亲,为什么要这样对我纪家!”
皇帝瞳孔睁大,显得有些不可置信,仿佛在说,你是怎么知道的。
随后嘴巴张了张,哑口无言。
不知道什么时候,纪初棠已经泪流满面,她不想继续待下去了。
也不想再听废帝的哭诉。
虽然有些难过,可是更多的却是大仇得报、真相大白后的释怀。
倔强的擦了擦眼泪,然后转身,毫不犹豫的跑了出去。
魏昀宸则是看着废帝,随后说了一句:
“为了皇位,你害死先太子;为了隐瞒真相,你屠了我魏家满门;因为猜忌,你害死了纪将军,害死了自己的亲姐姐。”
“顾荀,你的报应来了,你死有余辜,也该下地狱了。”
随后也转身走了。
紧接着几个太监端着木盘走了进去,不多时只听废帝发出了最后的声响。
随后再无动静。
废帝死了,一杯鸠酒结束了自己争权夺利又罪恶的一生。
门被关上,一个太监走出来,恭恭敬敬的对魏昀宸说道:
“将军,废帝已死。”
“嗯。”
太监识趣的退下,魏昀宸将旁边的小姑娘抱过来。
大掌放在她后脑勺,将她的头按在怀中,随后感觉到她的眼泪将衣裳浸的湿漉漉的。
轻轻拍着背,无声的安抚着她。
对于魏昀宸来说,他是恨废帝的,不过这种恨意并不具体。
因为魏家被灭之时,他才堪堪三岁,不过稚子,并不记事。
后来也是被魏家支脉,暗地里的力量救走。
从小到大这些年,他被灌输的除了魏家基本家训思想,更多的就是复仇了。
所以他恨废帝,为家族报仇是天经地义的。
可是对于纪初棠来说,却是不一样的。
她的父母因废帝而死,她却被废帝放在身边娇宠着长大。
所以她的心情一定是复杂的。
她恨废帝,恨他叫她父母双亡,兄妹分离,叫她幼时,背地里受尽白眼苦楚。
可是她又对废帝存有几分亲情。
这种亲情不足以叫她放弃复仇,可是却足以叫她难受。
哭了好一会儿,再抬头时,虽然眼睛红肿,却不再流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