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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大夫缓了缓情绪,听着外面嘶哑的叫骂,大概有了几分猜测,“你是想借此辖制白举人?”

“不敢欺瞒您。”

宋不辞不避不闪,面色坦然,“白聪当街辱骂挑衅我族人在前,白举人不分青红皂白殴打恐吓我族人在后,我虽势弱,却也势必奋力讨个公道。”

能让县令大人出马公然申饬白举人,还能将白举人带着的十几位家丁拦在外面寸步不进,更能大着胆子掌掴白举人。

老大夫似笑非笑,宋不辞要是势弱,整个泰昌县便没有势强的人了!

不过,白举人此番着实过分,那会儿若非他着药童暗中帮着阻拦报信,只怕那几个孩子早就遭了白举人的私刑。

一念至此,老大夫也未拆穿,只耐心道,“不知宋小童生需要老朽做些什么呢?”

……

“爹!”

白聪挺着肚子走的小心翼翼,跟个脆弱的瓷娃娃般苦着脸向白举人挪动。

“儿子!”

宋大山在宋不辞的示意下松了手,刚刚还在痛骂的白举人立刻踉跄着的扑向白聪,他小心翼翼的抱住儿子上下打量,眼里具是紧张。

“聪儿,怎么样?肚子还疼吗?宋不辞是不是打你了?”

白举人眼眶湿润,又急又气,他激动的提高了音量,因嘶声痛骂而沙哑的声音里是显而易见的心疼。

“你莫怕,你跟爹说,他是不是打你了?他打你哪儿了?”

“没有。”

白聪泪眼汪汪的瘪着嘴摇头,老实交代原委,“爹,是我,是我去找宋二、宋不辞族人麻烦的,我肚子疼也不是他们打的,之前就开始疼了。”

“是不是他威胁你了?”

白举人首先想到的就是白聪被威胁了,他恶狠狠的瞪了眼后面走出来的宋不辞,然后轻声哄儿子。

“聪儿,你莫怕,有爹在他们不敢拿你怎么样,告诉爹,宋不辞威胁你了对不对?他是怎么威胁你的?”

“真不是,爹,”知道肚子生虫的白聪忍不住放声大哭,“我前几天就肚子疼,但是你压着我读书,非说我是装的,今儿大夫都说我肚子里长虫子了!”

“呜哇……”

白聪哭了身子都在发抖,他颤抖着手揭开衣服,“爹!爹,虫子,那些鼓起的都是虫子……”

“哇哇哇……”

“爹呀,我好怕呀,爹!”

看着白聪时不时鼓起条棱的肚子,白举人当场呆住,“肚、肚里长虫子了?”

他倏地扭头看向老大夫,“孔大夫,我儿他、他肚子里真、真的长虫子了?”

孔老大夫发问,“令郎这段时间是否食欲不振,且挑食严重,更有常吃生冷?”

白举人讷讷的点头,“好、好像是。”

他被迫待在家中反省,便日日能看到白聪在家里晃荡,他气儿子不求上进,强行压着人读书,后面家里产业出了些状况,他焦头烂额的同时对白聪更加严厉了些。

所以当妻子跟他说儿子瘦了许多,还食欲不振,他只当儿子是在跟他赌气亦或是苦夏,只叮嘱厨房做些合他胃口的吃食,便没再放在心上。

不想儿子竟是真的生病了!

还是肚子里生虫!

一想到白聪肚子里都是蠕动盘旋的虫子,白巨举人心抽抽的都快跳出来了,他慌张起身,焦急的看向孔大夫,声音都在发颤。

“大夫,那我儿可、可有医治之法?”

孔大夫捋了捋胡须,将对宋不辞说的话又复述了一次,并着重强调了厉害。

白举人面色煞白,傻愣在原地,信石和二丑,这跟直接判了他儿子死刑有什么区别!

“不过……”

就在白举人绝望的时候,孔大夫忽然开口,“宋神医前几月曾治愈过这种疾病,或许,你可……”

“宋神医?”

此刻的白举人脑子还是懵的,他本能追问,“宋神医?哪个宋神医?是哪家医馆的坐堂大夫?”

孔大夫没说话,只意有所指的看了眼宋不辞,白举人这才后知后觉的想起来,宋家村可不就是出了个宋神医!

还是宋不辞帮着扬名的!

先是鼓捣出了前无古人的肺痨方子,后是从阎王手中抢出了难产的妇人,整个县城都传遍了!

他虽讨厌宋不辞,可宝药林的孔大夫在县城颇有声望,医术更是有目共睹,他不信孔老大夫会拼着名声不要跟着宋不辞糊弄他!

何况,宋神医是圣上御旨点名褒奖的,岂能做的假?

“噗通!”

白举人看向宋不辞,然后毫不犹豫的跪在了宋不辞面前,虽然心底充满了不甘,但,什么都没有他儿子的命重要!

“宋不辞,你我的恩怨是你我的,聪儿他只是个孩子,”白举人低下他历来高贵的头颅,头次低声下气的求人,“我求你,救救他。”

谁也没想到白举人会在众目睽睽之下给宋不辞下跪,不说宋不辞,就是白聪也惊呆了!

他爹有多傲气不服人,他这个做亲儿子的再清楚不过,一直以来他都觉得他爹并不是多么喜欢他,因为他不是读书的料,所以他爹对他少有慈祥,多是嫌弃和斥责。

可现在他知道了,他爹还是疼爱他……不,是很爱很爱他!

不知不觉泪流满面,他哭着上前去拉白举人,“爹,你站起来,你站起来啊!”

“你是县里唯一的举人,你是最厉害的人,你怎么能为了我给宋不辞下跪!”

“我不治了,爹,你起来,我不治了!”

白举人眼眶通红,他微微用力按住白聪,“儿子,没有什么比你的命重要,爹一定会救你的!”

看着这二人父子情深,宋不辞感觉自己好像是那仗势欺人、逼良为娼的地主恶霸!

“宋小童生,白举人虽然有错,但他都跪下来求你了,你就原谅他吧。”

“是啊,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总不能见死不救不是!”

“听说你曾在白举人的私塾读过几日书,便有怨但也有恩,总不至于如此绝情。”

……

围观的众人议论纷纷,宋不辞刚要冷声回怼,却不想有人比他先开口。

“诸位乡亲父老的好意白某心领了,”白举人冲着门口众人拱手,“但是一码归一码,我有错在先,诸位不必替我多言。”

白举人能考中举人能是多笨的人,只是之前从未真正危及己身所以他不愿低头让步,可现在事关儿子,他比谁都拎的清。

“我此举是真心恳求,诸位若是出言反而将宋小童生架在了火上烤,实非我所愿。”

说完白举人转头看向宋安和几个孩子,他知道,这才是他该道歉的对象,他跪在地上就要向他们的方向挪动。

“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