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皓宇眯起狭长的一双狐狸眼。
叶昀说过,卿予院里埋着的酒中,有忘忧草的成分,若按她一夜一坛的酒量喝下去,心肝脾肺肾,最后都会出问题。
虽说喝过酒的她,是那么柔情蜜意,怀念旧日,可他终究无法那么自私。
“你滚,我再也不要瞧见你。”
卿予悲痛之余,连抬手打他的力气都没有。只能一心彻底和他划清界限。
“你以为朕就想瞧见你吗?朕才不想来见你这个喝得烂醉的酒鬼。可昨夜你兄长又给朕托梦了,你兄长再三说,你若还认他这个哥哥,以后就都听我的。”
明知道李狗子是在满嘴胡诌,卿予却一时之间没办法反驳他。
“予儿,你有没有想过,若林淯城还在,见到你狂喝滥饮的模样,他会不会心疼,又会不会骂你?”
“你这样自暴自弃,伤害自己的身子。你的亲人们,真的会安心吗?”
卿予没有说话。
可她很想让那狗皇帝告诉她,没有了哥哥给她留下的酒,这无边的夜,她又怎么度过?
她自小就是长安城里,被金贵清白的世家大族,娇养在手心长大的女子。
既没有那么强大的内心,也没有那么没心没肺。
况且从小读过的那么多诗书,都未给过她一个如何学太上忘情的答案。
世人都说,长安林府的嫡小姐,是个水晶心肝玻璃人儿。
可往往慧极必伤,情深不寿。
卿予垂下眼眸,知道今日从李狗子手里讨不到酒喝,她能拿捏他,他又何尝不能制住她?
她良久才轻启朱唇,自暴自弃的说,——
“既然你不给我酒喝,那也罢了。你送我去孤山的雪月庵,让我去做个姑子,以后陪着母亲吧。”
“有她在,我自然也会收敛性子。你别将我关在林府了。”
卿予想,她提出这个主意,也算和李皓宇的一别两宽。
可没想到,她刚把话说完,在这光天化日之下,狗皇帝还当着叶昀的面,居然耻笑了 她。
“爱卿,你六根不净,可去当不了姑子,千万别去亵渎神明。”
“你!……你胡说什么!”
这无端的指责,气得卿予胸口急痛,忙用手捂了一下。
这厮是想气死她吗?
在气死之前,她实在很想打王鞭在手,给李狗子再结结实实来上一顿。
“难道朕说错了吗?你酒醉那日,反复调戏勾搭朕,最后还祸害了朕清清白白的龙体……”
李皓宇也说不下去了,忙住了口。
但他脸上的回味无穷,意犹未尽,说明他那晚上绝对没吃亏。
“你混蛋!你这个狗改不了吃屎的东西!”
卿予气的口不择言,指着他骂的手指都哆嗦了。
“你!果然……哼!好好好,那朕是狗,你是什么?”
李皓宇听卿予骂他,一开始生气,回她一句,倏然间又笑了。
这让卿予气愤不已。
她不明白,为何今日她就没有骂赢他。
叶昀竖起耳朵,打起十分精神听壁角,听得嘴角根本就压不下来。
那一日,皇帝表兄喜滋滋的回宫来,直言两人之间出现了转机。
但是他就万般怀疑,望着表兄神采飞扬的玉面。这看来看去,往日里憋屈的男人,一扫颓废,怎么都像是只吃饱喝足的橘猫。
可待表兄再次从林府回来,又顿足捶胸,深深哀叹,把自己关在寝宫里。
表兄那怂样,宛如一个被妻子抛弃的男人。他都怀疑,这一国之君会不会躲起来悄悄的哭?
再联想到,那林小姐曾经被人下过春药,看来和表兄独处的夜里,发生的事情应该是十分精彩。
叶昀一直在懊恼,当日他怎么就不在现场,生生错过这场大戏呢。
所以眼下逮到机会,叶昀把自己八卦的精神发挥到极致。
“看够了吗?没看够,朕把你眼睛珠子挖出来,挂在墙上。”
没想到,暴君一记凌厉的眼风杀过来。李皓宇对他杵在这里早就不满了。
叶昀吓得夺门而去,跑得比兔子还快,他自嘲的声音,遥遥飘散在风里,——“表兄说笑了,我近来眼神不好,得回太医院去给自己个儿开点药。”
见叶昀被吓走了,卿予也一拂衣袖,往屋内走去。
李皓宇这厮今日带着酒来,当着她的面怡然的自斟自饮,明显是为了气他,既然他不想做人,她又何苦和他周旋。
身后脚步声响起,看来他没戏弄够她,还不打算罢休。
卿予迈进屋,转身把门重重合上,那门扉差一点就甩到狗皇帝脸上。
“予儿,怎么就生气了呢?”
“朕今儿来,是请你进宫做客。王玫娘挂念你,还有刘凛与言盈盈夫妻,……”
“收起你那龌龊心思,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你是看崔逖死了,想找个理由把我骗入皇宫关起来。”
“你好好瞧瞧,我心冷情冷,再没有几年风华用来争宠。而你的宫中,年年岁岁,都有十八岁的美人。我不会进宫的,你永远不要打这个主意。”
卿予恨恨的说,“你若逼我,就抬走一个死人!”
“予儿,想不到我们之间,误会与嫌隙如今竟然会这么深。”
李皓宇捂住骤然疼得厉害的心口,一只无形的手捏住他的心脏,仿若要捏碎那处。
“予儿,你放心。九哥哥再也不会强迫你做一件不愿意的事情。崔逖虽然不在了,但以后你有我。他能为你做的,我也可以。”
“可以?你拿什么和崔逖比?”
没想到他诉衷肠的话,彻底激怒了卿予。她尖锐的声音隔着门扉传来。
“就连一口酒你都不给我喝,你凭什么和他比?”
“你知道他对我有多好吗?他事事都顺应我,见不到我受委屈,会保护我,用性命护着我,他给我舞剑,给我喝酒,……”
卿予难过的捂住脸,小声的哭泣起来,“而我所有的难过与委屈,却都是你给的。你混蛋,混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