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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三夫人昂了下脑袋,气笑了,抓起桌边的茶杯就往她脚下砸去,咬牙切齿道。

“你不管?你就差没把手伸进我们全家的被窝里了。

你自己说,这府中上上下下你收买了多少人?

大嫂二嫂生产的稳婆是你收买的吧?

柔儿中毒是你怂恿姜云馨的吧?

承彰、承安两次科举出现问题是你下的手吧?

姜云澄上门认亲是你为了赶走茵儿搞出来的吧?

还有,收买二嫂的贴身嬷嬷,给她下毒一事,也是你干的吧?”

“这府中所有下人,至少有一半的人被你收买过,你敢说,你是无辜的?”

她无辜?真是天大的笑话。

这桩桩件件,有哪一件冤枉了她。

为了查明这些事,这几个月以来,她银子流水一样花出去,就为了找到证据。

只是她没想到,真相如此惊心。

十几年来,她四弟妹吃斋念佛,在府中仿佛是一个透明人般的存在,她根本就没把幕后黑手往她身上想。

但她拿到的证据,着实打了她的脸。

听见姜三夫人所说的话后,姜府所有人都坐不住了。

“!!!”

她们甚至觉得姜三夫人说的不是大夏话。

怎么每个字都认识,可连在一起就听不懂了呢?

这么多事,都是姜四夫人所为?

姜老夫人嘴角抽搐,紧紧握着椅背,震怒的看向姜四夫人。

这背后之人,竟然是老四媳妇儿?

姜老爷子也是大失所望,但更多的还是心惊。

姜家小辈也惊呆了。

尤其是姜承彰、姜承安兄弟二人,他们连着两年科举时都出现了问题,原以为只是巧合,没想到……

到底是后宅阴私,他们从未接触过,不知其中还有这样的阴暗面,兄弟俩已经目瞪口呆。

白采薇抓着自家夫君的袖子,护着自己肚子,一脸警惕。

她不会被殃及了吧?

四叔母的手段……未免太多了些。

噗通、噗通——

院子里,有几个胆小的下人已经吓得脸色苍白的跪下,浑身瑟瑟发抖,绝望的掉眼泪。

姜二夫人则是转头盯着慌张的张嬷嬷,满心震怒和不敢相信。

她的奶嬷嬷会给她下毒?

姜家大爷和姜二爷对视一眼,兄弟俩不寒而栗,倒是旁边的姜三爷,淡定的啃着桃子,恍若局外人。

姜云柔背靠椅子,抓了把瓜子偷偷啃起来,眼神一会儿看看她威武霸气的娘,一会儿看看她淡定从容的四叔母,一时间,她还真不敢确定谁对谁错。

她四叔母也太淡定了吧。

哎呀,可惜就是茵儿不在,没人给她指点迷津。

破碎的茶杯飞溅,茶水洒了一地,裙角被浸透,但在深色的布料上,并不显眼。

姜四夫人轻拢细长的柳眉,老气横秋的脸上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总算有了一丝生气,“三嫂,饭可以乱吃,但话不可以乱说。

你说这些事是我做的,可有证据?”

跟屋中所有人的震惊脸不同,姜四夫人身上有种说不出的淡定,但更像一种死气沉沉的孤寂,完全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这是不认?

姜三夫人按捺住自己起伏不定的胸口,深吸一口气,目光晦暗道,“要证据是吧?你把你的库房打开,让我看看你的嫁妆还剩多少。

这些年,你为了收买府中下人,银子也该花的差不多了吧。

另外,张嬷嬷和院子里其他人都在,安哥儿和彰哥儿身边的小厮也能指认你身边的婢女。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先前伺候你,帮你布局的老嬷嬷,可还没死呢,就在柴房里等着的。

你可想要见见她?”

实质的人证就在眼前,她还想要什么证据。

“老四媳妇儿,你三嫂说的,都是真的?”姜老夫人瞧着她,经历风霜的眸子中满是不可思议,差点没气晕过去。

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姜四夫人身上,试图从她脸上瞧出些什么不一样的表情来。

可她尤为镇定,依旧没有慌乱。

姜四夫人拨动手中佛珠,幽幽的笑了笑,声音格外平淡,“三嫂,你何时候变得这般聪明了。”

真是让她始料未及。

这么多年了啊,她还以为自己不会被发现的呢。

姜三夫人眼神阴鸷的盯着她,要不被自家男人拉着,她的巴掌铁定也扇在她脸上了,“要怪,就怪你不该动我女儿。”

她向来和善,可若谁敢动她的女儿,那就是找死。

姜四夫人轻昂下巴,身姿松懈的倚靠在椅子上,佛珠的流苏拂过她的手背,表情甚是淡漠的笑了笑,“是啊,你的拳拳爱子之心,真令人动容敬佩。

可我做这些,也都是为了我的孩子。

我又有什么错?”

众人不解。

姜三夫人皱眉,话语凌厉的质问,“你的孩子?

府中谁人苛怠过云萝吗?况且当年,云萝尚未出世,你休要拿她当借口。”

姜四夫人嘴角耷拉着,脸色骤然阴郁下来,“云萝?她又不是我的女儿。”

下等妾室所生的贱种,怎么能算是她的女儿呢。

“看来你们都忘了,当年我同大嫂二嫂一起怀的孩子啊,那可是一对双生子啊。

那才是我的孩子。”

姜三夫人拧眉,在脑海中仔细思索了一番,好像已经没什么印象。

四弟妹的孩子……

时间太久,她都已经记不得了。

倒是姜大夫人,脸色一变,撑着身子,嗓音沉闷道,“没想到,这么多年了,你还对那事耿耿于怀。”

姜家小辈都是一头雾水,唯有姜老夫人、姜大夫人、姜二夫人还有些许印象。

她们想起来了,当年,姜四夫人确实也怀了身孕,只是后来不小心没保住。

可若是为了那两个没保住的孩子就对姜家人下手的话,这理由未免也太牵强了些。

“我凭什么要忘记。”

姜四夫人低吼一声,猛地扯断手中佛珠,面色狰狞,再无往日淡然,“要不是当年你不肯将血参借给我父亲入药。

我怎么会因为我爹去世,惊惧早产,我可怜的孩子,都已经会动了啊。”

看吧,他们都已经忘记了。

她可怜的孩儿,真是无辜极了。

明明再隔两月就要呱呱坠地,可是呢……就因为这女人见死不救,她都给她跪下了啊。

她只要几片血参而已,又不是白拿,她竟然都不同意。

表面上同她亲亲热热,一口一个弟妹,可结果呢,能帮到她的时候,却直接拒绝了她。

姜大夫人痛心的闭上眼,心中说不出的愁苦。

就因为此事,所以她就换了她的孩子?

姜家其他人也不能理解。

但她们能感受到姜四夫人身上的绝望和悲凉。

哀从中来,姜大夫人神思不宁,紧紧攥着自己的衣襟,痛苦流泪,“我当年就给你解释过,那血参……是假的啊。

我如何能借给你。”

姜大夫人哽咽,揪着手中帕子,“血参虽是我的陪嫁,可我成婚后,我继母假借我祖母病重,需用血参吊命,将血参骗了去。

后来还了一半回来,可根本就不是血参,只是普通的红参。”

红参遍地都是,药效微薄,如何能入药。

这也是她为什么没借的原因。

可四弟妹竟以为她在撒谎?

她后来不也给她找了其他药材送过去吗?

姜大夫人低头,哭的不能自已,一边责怪自己当年的粗心,一边懊悔自己这些年对云茵的忽视。

如果,如果她再细心一点,是不是就可以发现这其中的异常。

姜四夫人面上有一瞬间的凝滞,可下一秒又转瞬即逝。

不可能。

她定是在找借口骗自己。

然而,姜大夫人性子沉稳,姜二夫人的性子可就没有这么淡定了。

在她听完两人的对话后,直接暴起。

“贱人!”姜二夫人红着眼,冲上去抓着姜四夫人的衣服就是两个响亮的巴掌拍在她脸上。

她不仅恼怒姜四夫人对她造成的伤害,也恼怒自己在没有弄清楚事情真相之前,就得罪了姜云茵。

这些情绪,她只能朝着姜四夫人身上发泄。

“我如何得罪你了,这些年,咱们一个在东,一个在西,我跟你又没仇!!”

“没想到啊,没想到,你竟敢算计我的女儿。

王青语,你这个贱人,你佛口蛇心,坏事做尽,你不得好死。

你念的什么经,我看你是疯了吧。”

去她的吃斋念佛,修身养性,她就是一个披着羊皮的狼。

姜四夫人被这两巴掌给打愣了,但随之而来的是她的暴怒。

她看着面目狰狞的姜二夫人,直接伸出手就去薅她的头发,使劲拽着头发,另一手用力,疯狂朝她脸上扇去。

她一边扇也一边怒吼。

“你有脸说我?”

“你以为你是什么好人。

我新婚当日,你说我身份卑贱,不配嫁进姜家,只配为妾。

我新婚第二日,你给我的石榴簪竟是坏的。

我死了儿子你说我自己造孽,没本事护住孩子。

我爹新丧未过,你为庆祝二哥升官,在府中大摆筵席,强迫我喝酒。

我没把你女儿掐死,都算给你脸了。”

她是疯了,只是没疯的彻底,没有当初一把刀直接把她捅死。

姜二夫人被打懵了,疼得呲牙咧嘴,脸上却是浮现出一抹心虚之色。

“你胡说什么,我没有。”

她什么时候说过这样的话,做过这样的事。

肯定是她记错了。

姜四夫人盛怒之中,根本没听见她的声音,还在抓着她头发使劲往下拽,头皮都快给她扯下来了。

狰狞的面容配合她疯魔的状态,周围人惊呆了。

姜二夫人又挨了两巴掌,鼻青脸肿的惨叫一声。

两人撕扯起来,场面一度混乱不堪。

“娘!”反应过来的姜承安低呼,大惊失色,赶紧上前帮忙拉扯。

姜二爷也不由得一惊,连忙慌张上前扶人,“快,快把人拉开啊。”

唯有姜云澄,害怕的站在原地,手足无措。

姜承硕兄弟俩加入拉架行列,姜云柔想去的,被自家亲爹拽住。

“别打了,别打了。”

“二嫂!”姜三夫人也是心中发慌,攥着手帕高呼,但眼底有些幸灾乐祸的光芒。

她没想到,柔弱的四弟妹竟也有这样的魄力,竟也敢动起手来。

原本她还想问问她为何要对柔儿动手的,见此情形,她还有什么不懂,无非就是她可能口头得罪了她罢。

只是,她的话让她揪心。

不过揪心归揪心,她犯下的错,却是事实。

两人被拉扯开时,地上已经掉了好几撮乌黑的发,偶尔有一撮还带着血,看着都令人头皮发麻。

姜四夫人被护院摁住,捆了手脚,坐在椅子上,眼神不甘的盯着在场所有人。

姜云馨一屁股跌坐在地上,目光空洞。

完了,都完了。

屋中寂静了片刻,所有人都有种劫后余生的庆幸。

姜二夫人鼻青脸肿,头发凌乱不堪,衣服也被撕扯破了,她瞪着姜四夫人,胸中怒火中烧。

然而这时,她才想起来最重要的一件事。

“三弟妹,你说她给我下毒是怎么回事?我中毒了?我不会死吧?”

她的心忽然吊到了嗓子眼。

姜承安也紧张起来,转头看向姜三夫人。

姜三夫人无语的看了她一眼,“不会。只是让人脾气暴躁的药,但喝久了会上瘾。”

什么!!!难怪她觉得今年火气那么重呢。

姜二夫人握紧拳头,看了眼不断后退的张嬷嬷,眼中冷光闪现,怒吼道,“本夫人将你当自己人,你却暗中给本夫人下药,你可是我的奶嬷嬷啊。”

张嬷嬷羞愧得无地自容。

主要是四夫人给的银子太多,她又贪心了些。

再说,那又不是毒药。

姜二夫人大失所望,可看着她花白的头发,愣是硬生生忍住了想要冲过去对她动手的行为。

她从未有过这样生气的时候,可今日,她算是领教到了。

她咬紧牙关,生气的往椅子上一坐,指着姜四夫人,“报官,报官,我要让这个女人不得好死。”

报官?当然要报。

姜老爷子点点头,虽说家丑不可外扬,此事涉及太多陈年往事,可为了家里人的安危和姜家的名声,肯定是要送官府的。

大夏又不能动用私刑,只是……

姜老爷子叹了口气,看了看众人,沉重的摇摇头,“先把人关起来,等你四弟回来了,再另行商议吧。”

“不用,爹,您看着办吧。”

姜家四爷从阴暗处握着拳头走出来,脸色铁青。

他手边还牵着眼泪汪汪的姜云萝,父女二人都为姜四夫人的所作所为感到羞愧。

姜老爷子十分意外,没想到自家老四居然回来了。

姜四爷自然是姜三夫人请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