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mmm……这盲盒开的。”
看到司颜的所作所为，陈牧舟一言难尽。
‘修仙者’的寿命设定本就漫长，而司颜起点就是‘金丹’，寿五百年。
因为司颜喜欢那种‘绉绉’调调，‘灵界’应运而生，它拥有的不只是调调‘绉绉’，人文、制度、文化、文明，甚至是主线剧情……都是投其所好。
这可不是什么半吊子精神小伙语录，是真的有文化内涵，被无数人不断背书、不断完善过的幻想世界，无数爱恨情仇、冷暖悲欢，如会呼吸般鲜活而真实。
叶公也没见过这般配合的龙。
所以，司颜在第一世就沉浸式带入，止步元婴巅峰，耗尽千年寿元，触发了轮回体系。
‘灵界’的轮回体系，不是简单的‘重生’，而是借鉴了一些仙侠中的‘转世投胎’设定，所以，灵界的时间是‘线性演进’的，不存在回档重来。
这样的好处是，大事件不重复，主线稳定，一直保有新鲜感，而不像‘重生’那般，次数一多就没意思了。
而‘转世投胎’，从婴孩开始成长，又是对沉浸感的加码，
所以到了第二世，司颜已经以‘灵界’土着自居了，她带着前世记忆，目标明确，踏上修仙之途，于化神巅峰结束了波澜壮阔的一生。
接着是第三世，第四世……
司颜已经能轻车熟路的抵达‘灵界’的实力之巅，大乘期，寿以万年纪，
于是，她接触到了‘灵界’最大也是最‘典’的剧本杀——飞升之途断绝，无法飞升仙界。
一个百世执念在司颜心中种下。
她开始穷尽所能，寻找飞升之途，甚至会有意为下一世留下衣钵传承，以求更快的登临世界之巅。
以至于她主动进入灵界的目的，早已被她抛诸脑后，遗忘于世代轮回的岁月之中。
司颜不是过目不忘，尽管‘黄粱服务器’有意向她倾注算力和储力，但随着轮回次数增加，她的脑仁里，已经储不下动辄以‘万年’为基础的多个前世记忆，
而司颜本体的生物基底和她的灵界化身设定，使‘艾宾浩斯记忆曲线’仍旧在她身上发挥作用，
于是，她久远的记忆开始模糊，司灵主线，以及陈牧舟早早埋下来的暗线和彩蛋开始发挥作用：
机缘巧合之下，司颜会觉醒某些特殊的‘前世记忆’，以使她不至于脱离主线。
由于司颜是主动进入灵界，这些记忆都是在不影响她主观的情况下，由她自己寻得，而不是突兀的灌注在她的脑海中。
如是百世。
大乘期的司颜一直在尝试飞升，但因为‘仙界’的文件夹还没建立，一直没能成功。
事实上，陈牧舟并不在乎她能不能飞升，他在乎的是‘盲盒效果’。
一个人背井离乡离开A地，在b地过了大半辈子或者好几辈子，自我认知的比重必然会发生倾斜。
而司颜经历的是两个世界。
她的灵界人生，是对她自我认知的一次有意的稀释和扭转：
潜移默化、孜孜熏陶、春风化雨……目的是彻底扭转她与司灵的敌对关系。
整个主线、暗线，都是为此服务——死去的司灵和司秘以世界回响的形式，一善一恶，一直在介入司颜的灵界人生，
善者师友亲伴，甚至是随身老爷爷；恶者敌冤仇家，甚至是最终反派宿敌……
双管齐下，恩怨纠葛，形成深度烙印。
某种意义上说，‘灵界’就是针对司颜这个敌对司主的一件攻心武器。
日志显示，头几世，针对司颜的‘烙印’便成型了；后面的十世、百世、乃至千世，‘烙印’已经如呼吸一般，自然融入司颜的生命。
这便是盲盒的保底。
然而之后的展开，突然出现了一些预料之外的偏差，
司颜偶尔会做做主线，找找权柄和司灵的线索，后来便直接放弃了，
她开始怔愣出神，开始莫名伤神落泪。
百世之后，司颜的人生仍旧精彩，但却逐渐充满了悲情色彩。
她开始不得善终，万年的大乘寿元开始回减，至千年，又至百年，数十年，甚至开始夭折；
这也是轮回被累积到两千七百余次的主要原因。
这其中，不乏司颜花式作死、自绝，各种Npc记录显示，司颜之所以如此，疑似遭遇‘心魔’，
她的反常，皆来于此。
灵界自有应对机制，Npc有意识的套话，却得不到任何回馈；
司颜对此守口如瓶，缄口千百世，直至梦醒，并将这种状态带到了现实。
她睁眼后的垂泪，便是她‘心魔’的延续。
然而，将日志翻烂的陈牧舟一头问号：
所谓‘心魔’，只是世界题材中的‘设定’，他压根就没设计相关功能性的东西，有也只有文本，所以他不相信‘心魔’的存在。
而由于司颜‘自主自觉’的预设，他又不能打开司颜的脑子，看看她究竟怎么了，他也只能合理的猜测。
问题肯定不会出在灵界的设定上——司颜深爱着灵界，回到现实，她优先想到的还是修炼——不管能不能行，她打坐打得有模有样的。
软件没问题，那便考虑硬件了。
毕竟，上一个在梦界待太久出问题的，也是个大仙。
陈牧舟不得不多想一些。
原始的无机汤中诞生了生命，梦界的文明遭遇了繁盛爆发，
这是‘涌现’，
所以，如果有什么‘无中生有’的事情发生在司颜身上，陈牧舟也不会觉得奇怪，
只是，由于‘修仙界’的底层逻辑是‘封建千百万年’，‘修仙文明体系’不知道是不是‘文明等级不够’，并没有引起所谓的‘繁盛爆发’；
当然，在濯缨将梦界繁衍作为一个bUG修正掉后，梦界等内环境可能已经失去了孕育‘文明’的基础，
所以，陈牧舟仅仅是合理的猜测，
要想搞明白状况，他还得继续在司颜身上做做文章。
比起搞清楚司颜身上的异常，他眼前最为迫切要做的，自然是测测盲盒效果，测测‘烙印’的深度。
陈牧舟整理了一份测试列表，从司颜醒来时起，核验便已经开始。
只不过，司颜一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要么怔怔发呆，默默垂泪；要么打坐修炼，偶尔提点司胧几句，核验的展开并不顺利。
[此界灵气有异。]
临近中午时，窗口上的司颜突然停止打坐，起身走出房间。
在灵城街头怔愣片刻，她漫无目的环视一番，无视了那些向她示好的认知体和两脚兽，忽然激活相态转化，凌空飞起。
[来。]
垂眸看了眼一并跑出来的司胧，司颜一抬手，司胧也在相转后腾空而起，很快飞到司颜身边。
下一刻，两人身影如同隐入虚空，顷刻间远遁而去。
只十几分钟，两人的身影便出现在相反应釜上空。
颜色征伐之地感受到了主人的回归，变化的愈发缤纷活跃起来。
[解！]
随着司颜一声轻叱，整片相反应釜突然凝滞下来，纷涌的变化和轮转的颜色像是被踩下一脚刹车，失去了自持，维系着刚才跃动的‘惯性’，最后的哆嗦了一下。
而紧接着，那些纷涌和跃动，就像是失去了自持的喷泉，开始回落、均化，找到了势能的平衡，抚平了所有棱角和突出部，沉淀为一个宁静的平面，看起来，就像一汪由缤纷颜料倾注而成的湖水。
下一刻，‘湖水’开始褪色，就像被雨水冲刷过的脏玻璃一般，逐渐变得澄澈，透明——转瞬间，颜色征伐之地，变成了一面真正的湖泊。
司颜抬手一指，司纹黑色的身影顶破湖面，径自飞出，转瞬飞到了司胧身边。
[看好她。]
[是。]
司胧赶忙将司纹接入怀中。
而司颜则垂眸，目不转睛的看向湖面，视线透过清澈的湖水，看向湖底那一片雪白之后，秀眉微微蹙起。
“嘶……”
穹顶之下，一直在关注着司颜动向的陈牧舟看到那片雪白，同样蹙起眉头，倒吸了一口凉气。
相反应釜下面……压着一片朊环境。
很大的一片，白茫茫的，在水波粼粼下，呈现出‘沙’样质感，使‘湖水’显得阴森诡异起来。
“什么鬼？”
陈牧舟只感觉毛骨悚然，不等他开口让舰娘套话，画面上的司颜突然开口，
[托管……到此为止吧……]
她轻声自语着，收回视线，因垂泪而红肿的眼眸逐渐坚定，隐隐又透出热切的光芒。
[褪相。]
[擦除。]
[覆写。]
[再解构……无相解构……]
[继续褪相……]
[擦除……]
……
“？”
陈牧舟察觉到了不对劲，司胧提供的视野窗口可以看到，挂在司颜身上的‘相位类’被动防御buff正在被逐一的移除，
她身上的花屏、虚透感肉眼可见的消失，使她如同‘返璞归真’，愈发的像人类少女般鲜活起来。
而司颜的视野窗口中，司胧和昏迷的司纹，仿佛也在经历同样的变化，
除此之外，由相反应釜转化成的‘湖水’开始大面积升腾起雾，似乎是在瞬间由液态转化成了气态，完成了一次相转。
这些气态很快将三人笼罩，哪怕近在咫尺，也只能分辨出她们的轮廓。
“……呃，这特么的……”
正好奇司颜在做什么的陈牧舟突然打了个激灵：
迷蒙之中，随着一声‘无相元重构’，三个窈窕的身形竟然在同一时间溶解斑驳了起来！
他赫然发现，相反应釜在‘褪相’后，司颜就像取回了什么力量，一些闻所未闻的调用开始出现在她的调用列表中。
“啊啊！”
舰娘的一声尖叫突然打破了陈牧舟的思绪，
几乎是在同时，穹顶上与司颜相关的窗口失去了信号。
“咋了，晨曦？”
陈牧舟赶忙问道。
“舰长，我的触角，我放在司颜和司胧身上的触角没了！”
姜晨曦痛苦的抱住脑袋。
“麻了？”
“不是，是没了！”
姜晨曦连连摇头，“就像被消化了一样，一点一点的变小，切分，溶解，然后没了……”
“……”
陈牧舟嘴角一动，这话由舰娘说出来倒不违和，因为她真的被消化过，他赶忙关切问道，“晨曦，很疼吗？还是很难受……”
“这倒没有。”
姜晨曦摇摇头，死鱼眼隐隐有成型的迹象，“……吓到我了，想起了不好的事情。”
“……别怕，有我呢。”
陈牧舟松了口气，嘱咐了姜晨曦一番，让她先回梦界房间休息，这才走到战情图前，将相反应釜及周边的实时卫星影像调取出来。
“刚确认盲盒效果，解除了敌对关系，司颜就自杀了？！”
想到司颜在轮回中的‘自绝’和以泪洗面的状态，陈牧舟有端联想着。
司颜称‘托管到此为止’，说明她对朊听的态度都发生了变化，这是盲盒成功的一个铁证。
还没来得及核验完毕，司颜又‘自绝’了，他只感觉一言难尽，盲盒的武器属性过于imba了。
好在，卫星图上的动态活动，很快否决了他的联想：
气化后的相反应釜形成一片巨大的气象云，并以惊人的速度朝着显化大平原北方飘去，像长了脑子的台风。
气象云尖端所指向的，正是灵城。
“她这是……要干什么呢？”
陈牧舟一边琢磨，一边关注着气象云的动向。
一个多小时后，气象云笼罩了灵城。
[相位元重构！]
随着灵城本地的传感器将画面再次投送在穹顶上，陈牧舟在明白了司颜所作所为的同时，人也彻底傻了：
灵城经历了一次彻头彻尾的重构，
气象云直接相转，凝华为了一条‘山脉’，盘踞于灵城正中，
‘奇葩’的灵系建筑风格，在该过程中相位溶解，如相反应釜般，重构凝结，在那道山脉上，形成了一些陈牧舟更眼熟的建筑风格。
“灵脉，山门，合欢宗……”
陈牧舟错愕的看着这一幕幕落实成型，失声惊呼道，“……特么的，灵气复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