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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的长沙总是闷热的,哪怕太阳不在天上挂着,也让人觉得空气中弥漫着热气。

这个时代,人们通常是没什么娱乐活动的,能干的事情也就两样儿,一是去梨园听戏,二是去茶楼听说书。

白琉璃无疑会选第二项。

要说长沙城里,自然是戏园更有名,毕竟这里有大名鼎鼎的红家戏班,更有年少成名的第一名角二月红。

但对于白琉璃来说,她尚且没做好现在就见红家人的准备,况且见了面,就该好好谈生意了,她今天是来放松的,不想动那个脑筋。

这就是她一大早出现在茶楼的原因。

茶楼里并没有几个人,仲夏时节生意总是没那么好做的,再加上也很少有人会一大早跑到茶楼里喝茶,左右看去,也不过几个小厮东奔西走,客人没见着几个。

白琉璃一进门,就被眼尖的小厮往二楼领,干这行最关键的就是有一双会看人的眼睛,走进来的这小姑娘一看就出身富贵,殷勤一点儿绝不会有错。

白琉璃一边跟着往楼上走,一边问道,“小二哥,你们这儿的说书什么时候开始?”

小儿面露苦色,“您是奔着这个来的,那您来得可真不凑巧。”

“怎么了?”

“咱们这儿的乐角今天病了,声角也告假了,都来不了!”小二苦着脸说,白琉璃只是随便挑了一家看起来规模最大的茶楼,却并不知道,这家茶楼之所以有这么大规模,靠的就是乐角和声角。

今天乐角病了,声角不上台,收益就得少一大半。

“生旦净末丑我知道,乐角这说法我还是第一次听。”白琉璃有些好奇。

“您是外地来的吧。”小二反应过来,笑道,“咱们这地方说书有声乐之分,说书先生是声角,来念词,后头要有乐角跟着唱词,两个并在一起,听得才热闹有趣。”

他话音一转,又无奈道,“今天乐角嗓子忽然得了急病,一大早才报信儿过来,声角不知道什么缘故,也告假了,临时找不到人,只能空一天堂。”

白琉璃倒也不怎么介意,她本来也是找个事情打发时间罢了,今天听不了,改日再来也是一样。

便随口问道,“如果声角乐角都在,他们今天要说哪个曲目?”

小二答道,“是《白蛇传》。

白琉璃失笑,“这倒是巧了,这书道儿我听得多,你要是找个乐角来,说不准我就能上台说一说。”

小二却惊讶,”小姐,您还别说,今儿一早,正巧有位公子说,这曲儿他会唱,要找个声角,他也能上台唱一唱呢!“

白琉璃一时来了兴趣,她合掌一笑,”天底下真有这么巧的事情?那不如你去和老板说说,今儿就让我这个许仙,会会这位白娘子!“

小二犹豫了一下,看这位小姐确实有意,也爽快道,“那位公子也没走,我现在去和老板说,您先去上头休息着?”

白琉璃想了想,摆了摆手,“我先出去买点儿东西,马上回来。”

“哎?”小儿一愣,就见白琉璃转身出门去了。

白琉璃回来的时候,面上扣了一个牛郎面具,七月七快到了,外头卖这样面具的小商贩很多,她随手挑了一个,也没注意花色。

等着要带的时候,才发现自己买了牛郎。

可一进门,她才发现了一件更凑巧的事情,一个月白色长衫的公子站在台边,面上正扣着一个织女的面具。

二月红戴着织女的面具,站在台子边上等那个会说词儿的姑娘。

他今日也不过是一时空暇,想过来听一听说书,来的路上恰好撞见了一个卖面具的摊子,就顺手挑了一个,谁曾想恰好挑中了织女。

刚走进茶楼,却恰好撞上了声角乐角都不在。

本来已经做好了败兴而归的打算,小二却又来告诉他,恰好有一个姑娘会念词儿,可以和他一起登台。

只是这姑娘要先出去一趟,马上就回来。

他刚下楼走到台边,转头一看,恰好就看见一个姑娘走进来,她的脸上,又恰恰好戴着一个牛郎面具。

如果上天给两个人安排了无数种巧合,那么一般是为了让他们永远在一起,或是让他们死别生离。

二月红就这么看着这个姑娘,眼睛一眨也不眨,他莫名其妙的想,白娘子和许仙在西湖断桥上第一次相会的时候,一定也看了彼此很久很久;牛郎织女鹊桥相会的时候,一定也看了对方很久很久。

一旁的老板见这二人两两相望,目不斜视,无奈用力咳嗽了几声,吸引注意力,“二位,这外头日头要红了,台子要开了,您看……”

白琉璃一笑,面具后眉眼微弯,率先走上了台,她拿起醒木一敲,清了清嗓子,先道,“一霎时湖上天晴云淡……”

她这一开嗓,老板眼前便一亮,这小姐的声音不像寻常说书人一样沙哑,反倒是清亮甜美的,听着也别有一种韵味儿。

二月红也站在台上,白琉璃一顿,他便唱道,“问君子家在哪里,改日登门叩谢伊!”

这歌声婉转动人,老板一时惊讶的说不出话来,这样天作的好嗓子,定是哪位名角今日出来闲逛了,难怪要带着面具。

老板一时喜不自胜,声角和乐角告假了,却遇见这样两个宝贝,何愁今天客人不进来。

果然,不过一会儿的功夫,来来往往的人就把茶楼坐满了,甚至还有人站在过道上,一眼看去,茶馆里无处不是人,老板脸都笑僵了。

每回白琉璃醒木一敲,二月红歌声一起,便迎来阵阵叫好声,欢声几乎把屋顶都震得颤了起来。

这一出《白蛇传》说完后,场上有人尖锐的打着呼哨,意思是还想再听。

二月红犹豫了一下,已经是正晌午了,他出来一早上,也该回去了,但是……

他看向坐在椅子上的声角。

声角猛地站起来,一把抓起他的手,牵着他往台下跳,老板想劝,听客想拦,但声角一手牵着他,向前跳的时候一手抓住了悬挂在台子顶上的绸带。

这绸带本是用来挂锦球的,象征花好月圆,锦绣前程。

但此刻,声角抓着这红绸向前荡了出去,她抓着二月红的手,二月红也跟着她一起向门口荡去。

在最高处时,更巧合的事情发生了,声角脸上的面具带子一松,就这么掉了下去,被二月红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

他下意识抬头,就看见少女乌黑的长发在灯光下闪耀着的,恍若鎏金一般,明亮的眼瞳清澈的像雨后的天空。

二月红一时看愣了,做不出一点反应,女孩的长发从二月红的脸颊边划过,发丝细滑的像流水一样。

下一刻,这个美丽的像梦一样的女孩对他说,“我把你扔到门口,你再接住我!”

女孩一松手,他刚刚好被甩到门口,家传的功夫让他很快就站稳了,他一抬头,便看见少女松开手,向他扑过来。

二月红赶忙张开手,接了个满怀。

像接住前半生的梦中幻想和后半生的幸福期望。

许多年之后,白发苍苍的二月红回想他一生中最温软的时光,是在一个人山人海的茶楼中,他心爱的女孩从天而降,眼神明亮清澈,长发带着淡淡的清香。

于是,他便再看不见旁人。

二月红忽然不想放手了。

但白琉璃已经从他的怀里跳出来,惊讶地看他,“你还愣着干什么?都到门口了,为什么还不走?”

二月红平日里一向妙语连珠,能逗得不少听他唱戏的名媛淑女喜笑颜开,可这一刻,他却觉得不知道要说什么。

他感觉自己有很多话想说,可话到了嘴边,又像烟一样突兀地消失了。

白琉璃想了想,从口袋里摸出一个小纸包,塞在他手上,然后冲他摆了摆手,“我先走了。”

说完,就小跑着离开了。

二月红愣愣的追着她走出茶楼大门,可街上已经空无一人。

他把那个牛郎面具揣在怀里,一边漫无目的向前走,一边拆开了手上的小纸包,几个圆溜溜的糖瓜随着他的动作在纸包里滚动,他拿起这一颗糖瓜,放进嘴里,又甜又脆。

他平常是不吃这些东西的,甜辣坏嗓子,他从来不沾。

但这回一尝,却觉得这糖瓜真的很好吃,甜的不可思议,好像是某位神明沾了些许蜜糖抹在他的唇上。

让他往后余生,都能凭着记忆回味这一幕白蛇,这一次甜蜜。

三月三许仙断桥遇上白娘子。

七月七牛郎织女鹊桥来团圆。

七月三这一日,二月红初见白琉璃,一生难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