浑厚的嗓音如古老的钟声,在偌大的殿中回荡。
视线越过层层叠叠的台阶,声音的主人正端坐在尽头的黑色木椅中,身后是一个巨大的镂空图腾。
全身上下和外边的守卫一样,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眼睛。
不过他的衣袍不是千篇一律的黑,反而是圣洁的白色。
与其他人截然不同的颜色,彰显他在这里的显赫地位。
要不是白棠月还在跟前,唐樾琛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穿越回古代了。
等两人走到大殿的中央,白棠月停下脚步,恭敬地对上位者行礼。
“主人,人带到。”
白袍人袖袍一挥,对白棠月开口道。
“退下吧。”
殿门再次缓缓关上,整个殿中只剩他们两人。
如果说外面还能看到现代化的物品,那么大殿内所有的装饰皆是古物,连光源都是依靠两侧燃烧的烛火。
隔绝外边的灯光,唐樾琛此刻可以清晰地从白袍人身后的图腾中透射进的清冷光线确认,此刻外边是夜晚。
唐樾琛秉着入乡随俗的道理,对着白袍人抬手抱拳行礼,直接开门见山地直奔主题。
“不知前辈,千方百计寻晚辈前来,到底所为何事?”
从他踏进这里开始,见识这里的一砖一瓦,根本不会再相信当初他说的,找他来当继承人的鬼话。
这里完全是一个小型的古代世界,而且这些建筑不像是近现代的产物,反而是真的从古代保留下来的。
那么,这个S组织极有可能是隐于市的古老存在,神秘又诡谲。
“放心,现在的你,身中剧毒且记忆残缺,还不够格成为继承人。”
白袍人一语将他心中的想法点破。
唐樾琛猛地抬起头,不可置信地仰视着他。
“你怎么会知道,我记忆有缺?”
这件事,知情人可谓是少之又少。
“唐少爷,只要我们想,那这个世界在我们面前,就是透明的。”
唐樾琛眼底划过一丝暗色,薄唇抿成一条线。
也是,当初连他都束手无策苏挽歆的位置,但是他们不过用了一个小时的时间,就将具体的坐标全部搞到手。
强得可怕。
但从未在江湖上听闻过他们,才是最令人战栗的。
仿佛是一只暗手,可以随心所欲地操纵一切,任何人在它面前都是赤裸的。
“既然我不再符合你们继承人的条件,为何还要我前来?”
白袍人没有正面回答唐樾琛,反而是抛出了另一个问题。
“唐少爷,你想不想恢复记忆?”
语出惊人,接踵砸向唐樾琛,心脏扑腾扑腾,震得他喉间发紧,呼吸困难,脑中空白。
片刻后,他强装镇定,从干涩的喉咙挤出几个字。
“你...有办法?”
连挽挽这个神医,都没能给他一个准确的答案,只是每次提及她总是说不宜操之过急,等他身上的毒素全部清除先。
“苏小姐,论医术她是魁首,论毒术她也是翘楚,但是偏偏你身上中的是蛊。”
!!!
怎么会??!!!
唐樾琛相信这个世界上有蛊虫的存在,但他不敢相信,会有专门吞噬记忆的蛊虫。
“唐少爷,既然你能站在这里,就应该相信,这个世界上无奇不有。”
白袍人就像拥有读心术,他每次都能准确地解答唐樾琛心中的一切。
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唐樾琛也从不相信天上会无缘无故掉馅饼。
万事都有代价。
谈判桌上多年累积的经验,造就唐樾琛强悍过硬的心理素质。
迅速地将信息消化,脑袋飞速运转,权衡利弊。
“你的条件是什么?”
白袍人意味深长地说了句奇怪的话。
“你的记忆里有我想要的东西。”
唐樾琛眉头微皱,十年前的事情怎么会牵扯到那么多人和事???
“如果我拒绝呢?”
白袍人十分笃定地开口,语气中夹杂着强硬。
“唐少爷,你是聪明人,所以你不会的。”
暂且不提他能不能活着从这里走出去,现在他身在异国他乡,远水救不了近火,而对方完全掌握他的软肋,要是出手,他得不偿失。
他没得选,完全被拿捏了。
无论他这趟来或没来,他们总有办法,让他乖乖就范。
孙悟空翻不出如来佛祖的五指山,而唐樾琛也逃不出他们的手掌心。
或许早在十年前,这一切冥冥之中就已注定。
唐樾琛长那么大,第一次被人玩弄在股掌间。
他攥紧拳头,眉眼间透露出不爽,紧绷地高大身躯,宛如蓄势待发的猛兽。
“唐少爷,这笔买卖你不会亏,而且我保证你能活着回到苏小姐身边。”
唐樾琛嘴角扯了扯,丹凤眼微眯,肌肉倒是逐渐放松下来。
软硬兼施,最后再来剂定心药,将人心摸透,并信手拈来,随意玩弄拿捏,此人绝对不凡。
如是为敌,日后后患无穷。
“好,我答应你。”
“来人,带唐少爷去找圣姑。”
话音刚落,殿门再次开启,暗处的守卫们突然集体冒出,恭敬地向白袍人行礼后,示意唐樾琛跟他们走。
唐樾琛再次证实自己心中的猜想,刚刚他站在殿中许久,完全察觉不到第三个人的存在,但他可以肯定,这人不是从外边进来,而是一直隐匿在暗处。
他抬脚跟上守卫,余光再次扫视起四周,直觉告诉他。
这里,藏着不少人。
白棠月从外边走进来,与唐樾琛擦肩而过。
她瞥了眼唐樾琛的背影,直到他们的脚步声听不见,她才缓缓地对白袍人开口。
“主人,就这样让他们见面是不是不太稳妥?”
“无妨,我自有打算,你跟着去,以免出现差错。”
“是。”
白棠月弯腰行礼后,转身寻唐樾琛去。
殿中重归于静,白袍人微眯的眼底漾起异光,暗涌流转。
这一天,终于要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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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允舒吃过苏挽歆准备的早饭,也没有离开病房,反而是坐在沙发,单手撑着脸蛋,目不转睛地看着床上的人,静静地等待着沈砚川苏醒。
都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于飞的话,盘旋在脑海,她站在阳台,迎着寒风,吹去冲动浮躁,冷静下来后,再次确定自己的心。
她爱沈砚川,仍渴望和他再续前缘。
之前因为摸不清沈砚川的态度,所以她犹豫不决,举棋不定。
现在,她没有再踌躇下去的理由。
她要让沈砚川看到她的行动,感受到她的爱。
下午,乌云散去,阳光重新夺回天空。
沈砚川缓缓睁开沉重的眼皮,白色的窗帘过滤掉刺眼的阳光,剩下透射进房间的光线一片柔和。
他撑起身,慢慢地坐了起来,倚靠着床头来支撑乏力的身躯。
药水流进血管,有些胀痛,沈砚川正打算伸手按护士铃。
忽然,他听到卫生间传来冲水声,紧接着是水龙头的声音。
是于飞?还是...?
沈砚川身体微僵,下意识坐直,屏息凝气地盯着卫生间的门口。
卫生间里的谢允舒,洗完手后,取下擦手纸将手上的水渍擦干净后,放轻脚步走到门前,小心翼翼地拧动门把手。
门从里面渐渐打开,那张昳丽的小脸兀自闯进沈砚川的眼中,瞬间掀起汹涌的波涛,千层浪拍打着他的心,厚厚的冰层隐隐出现裂痕。
谢允舒没想过他会在这时苏醒,本能地抬头寻找他的身影,却直接撞进他黑如点墨的眼中。
幻想过无数次重逢的场景,一切却在不经意间发生,令人措手不及。
与昨晚的剑拔弩张不同,现在万籁无声,四目相对,压抑多年的情感在蠢蠢欲动。
寂静的房间,耳边回响着震耳欲聋的心跳声。
心不会说话,但它从不会认错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