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听见木轮声响起时,被关在屋中的余已忍不住的打了个哆嗦,这才勉强的睁了眼。
屋外,守着门的家仆见是怪人前来,立马上前,将门外的大锁解开。
正午时分,日光正盛。
一抹暖阳照下,让原本冷寒无比的初春有了丝难能可贵的生气。
看着院子里那被隐没在霜雪之下的盎然春意,那怪人咧了咧嘴,吩咐后厨做了几样好菜,便带着人,回到了暖屋。
一进暖屋,原本冻的直打哆嗦的余已,总算是缓过了神来。
“皮糙肉厚的,怎的也会怕冷?”
做了错事,受些嘲讽,本也是理所应当。
看他桀骜不驯的神色,那怪人却是轻笑道。
“酒量不好,还同人在酒楼吃酒,耍醉,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就为让人抓个现行?”
他盘腿坐在地上,撇了撇嘴,垂着一双眼,不知在想些什么。
待一桌好菜铺满了桌,余已的肚子,也早已不争气的响了起来。
两日前,他喝得酩酊大醉,被王强带回了王府,之后,就一直被关在后院,无人料理。
这两日,一日三餐,皆是冷饭硬馒头的就着,别说碳火了,就是夜里的那床破被,亦是东一块西一堆的漏风,直让他冻出了毛病来。
酒已温好,菜已上齐,待几个侍菜的下人退出门外,怪人这才慢条斯理的提了杯温酒,缓缓的饮下。
“啧,好酒!”
“咕噜噜!!”
一口羊肉下肚,怪人正要叫好,就听见桌边那儿,传来了一声极响的吞咽声。
“饿了,就起来吃饭。”
一听此言,本还咬牙忍着的余已却是抬了眼。
“怎么,还要我三催四请的来求你不成?”
怪人冷了脸色,坐在木椅上,眼中带了丝不屑,连个正眼都没留给他。
背主求荣,放在哪一家,这样的奴才不被当场打死,也得断了手脚,绞了舌头,丢出府去!
王府重地,出了他这样的人,能留他一条性命到今日,足见那怪人的地位有多举足轻重。
余已瞧了眼那满桌的菜色,狠咽了一下口水,转头,却是死盯着那怪人,一脸惨笑道。
“如今在这府里,你是一人之下,似我这等的仆役,别说赏食赏衣,就是给一巴掌,拿了我这条性命,也是易如反掌。”
他一双大眼,这会儿却是含了些泪,撅嘴不服的模样,倒是颇有些我见犹怜的意味。
“有你在,我便永无出头之日,以我之智,我不甘!也不愿!”
“铛!铛!铛!”
那怪人咧嘴怪笑,却提着筷子,敲起了面前的碗来。
“说得好!说得好啊!!”
‘他’忍不住挠了挠头,又摸了摸脸,问道。
“出王府,然后入秦府?”
“这就是你的筹谋?”
“在裕丰楼招摇过市,这就是你的智慧?”
‘他’放下筷子,戏谑的笑着。
“当初,你哥哥死后你就是这样,弃了童考,跑到汪家去做书童;如今,你便又是如此,心有不甘,便千方百计的要出府去。”
‘他’叹了口气,疲惫的说道。
“你爹娘生了你们哥俩,真不知是前世修福,还是罪孽深重。”
似是真的疲累,那怪人再不同他周旋,直指着桌上的饭食,说道。
“你若想走,吃了这顿饭,便收拾了东西,滚出临安府去,在外,若敢透露王府的半点隐秘……”
只见‘他’手中轻轻用力,刚才还完好的筷子此时已被折成了几段!
这顿饭,余已吃的极难受。
暖屋中这般的诡异场景,更是让他心绪不安。
看得出来,那怪人生了很重的病,以至于在如此暖和的屋中,‘他’的甲色却仍带着诡异的紫色。
明明厚实的裘袄已将‘他’浑身裹了个严实,可‘他’的周身,却依然透着难言的冷寒之气。
若此时下手,他敢肯定,自己必能一举得手,将面前之人悄无声息的弄死在当场,然后离府而去,再无牵挂。
然而,手中的碗勺握了又握,放了又放,来回几趟,他却始终不曾动手。
吃完了碗中最后一口饭,他终是舒了一口气,抬腿便要出门。
“小立春风前,依江探春回。若倚凭阑处,似是故人归。”
‘他’笑看着面前的少年,问道。
“老朽也是好奇,不知是哪位故人,让你这般如沐春风,不惜闹这样的一出,也要离开此地?”
还未开门,余已眼中暗藏了许久的恨意,终是升腾了起来。
他回转过身,死死的盯住了面前的怪人,咬牙切齿道。
“别以为你披着这面皮,藏身在王府,我就不敢杀你!”
那怪人听闻,却笑的更加开怀。
“既有这样的本事,在严州府时,你倒是放我一马?”
见他凶狠着一张脸,江伊佳笑的却越发放肆起来。
“我就知道,你小子心里有我,哈哈哈哈哈哈……”
这会儿,余已已是面红耳赤到了极点,真恨不得上前捂死了这女人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