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肩膀……”对面的女人嗓音清冷，笑容戏谑：“家主大人确定要让我来？”
南宫翼缓缓坐直，眼底充满疑惑：“你来干什么？”
“我就算再不受你待见，也是正牌的家主夫人。若是你招待客人时我不在场，别人保不齐会说你南宫一族没有礼数。”
“呵。”南宫翼嗤笑，“大半夜的人都走完了，你说这话自己信吗。”
“这不是为了明天吗，谁让你不派人通知我的？”
懒得和她争口舌之勇，南宫翼起身便走。
“慢着！”
就在两人擦肩而过时，杨氏收起调笑意味，生硬开口：“素雅在哪？”
“不知道，自己找去。”
“她带回来的那个仙灵宗弟子我调查过了，就算拥有多重背景，但远水解不了近渴，至少在这昆仑混洲，还是和陆家交好为妥。”
南宫翼脚步不停：“别跟我说，你自己跟她说去。”
“这会儿装大度了，之前是谁把家主之位看得比命还重要，甚至不惜专门培养一个人不人、鬼不鬼的儿子来着。”
杨氏出言嘲讽，丝毫不留情面。
南宫翼终于回头，周围气压低沉。
“你到底想说什么？”
杨氏径直走到椅子上坐下，缓缓开口：“你这些天操心的事情，我已经知晓了，照我看来，遇袭之事，还是陆家的嫌疑最大。”
“哦？”
类似的话他今天听过无数遍，但此时从杨氏口中说出来，却让南宫翼格外感兴趣。
只因，杨氏作为人族、杨家作为正道，她的第一怀疑对象竟然既非妖族也非魔道，而是陆家……这个立场就很微妙。
灵光一闪，南宫翼隐隐抓住了什么线索，只差一步就能彻底梳理开来。
他想起来白天的时候，曾接待过杨家的代表，也就是他的小舅子，于是顺着话头问道：
“你弟弟和你说的？”
杨氏毫不慌乱，淡然一笑：“娘家人跟我透露点消息，很奇怪吗？”
南宫翼点头，没有计较：“继续说下去。”
见南宫翼真的抱有兴趣，杨氏清了清嗓子，慢条斯理道：
“细数各方势力，也就只有陆家动机最大，且最有实力做得滴水不漏，找不出一丝破绽。”
“如果真的是陆家所为，碍于四大仙宗的制衡，他们不敢明着对南宫家出手，但是既然已经出手一次，那么今后像这样的暗箭，只会越来越多。或许不再只是针对南宫昊天，而是直接针对南宫家整体，你防不过来的。”
“当然，如果不是陆家更好，等南宫家和陆家联姻之后，还能凭借这层关系震慑宵小，你又可以趁此巩固自己的地位。百利无害。”
“呵呵。”
听完杨氏的话，南宫翼失望摇头：
“这种程度的思量，我会考虑不到吗，如果你三更半夜的来找我就只是为了说这些的话，那我还真是白对你抱有期待了。”
杨氏蹙眉。
南宫翼轻笑：“如果想利用我的话，你至少应当拿出一些不错的诱饵才是，这样我才会考虑要不要上钩。”
“比如告诉我，你拐着弯想要接近陆家的真实目的？”
南宫翼说完，屋内陷入长久的沉默。
琢磨着时机差不多了，南宫翼轻嗤一声，伸出双手就要拉门离开。
“我知道了。”
果然，杨氏妥协，及时传音挽留。
“只要能先和陆家拉近距离，我就有把握慢慢渗透，最终将陆家拉下马。到时候这块肥肉你能吃多少，全看你的本事。”
“将陆家拉下马……真是好大的口气！”
南宫翼紧盯着杨氏，双眼如焗，仿佛将其整个看穿。
“就算各家老祖不插手九洲之事，但以陆家现有的实力，别说是南宫家和杨家加起来，就是再多一倍，也不能轻易去挑衅。”
“虽然你杨家只是个没有老祖庇佑的二流家族，但不至于蠢到这个地步。但既然又说得这么言之凿凿，呵呵。”
南宫翼冷笑连连：“所以杨家已经和妖族勾结在一起了是吗。”
认清楚这一点，再结合白天那些妖族和某些家族的态度，南宫翼只感觉所有事情都可以解释。
妖族的目的，或许是整个昆仑混洲。
南宫老祖大寿之际，各方势力都会云集于此，再没有比这更好挑起彼此矛盾的时机了！
只要人族之间的矛盾激化，南疆妖族就可以趁机渗入扎根，缓慢壮大，最终让昆仑混洲变得动荡，就像另外两座混洲一样！
而南宫家是这幕大戏的初始舞台，其中又有南宫昊天这个自带争议的后起之秀，因此拿他开刀是最好的选择。
无论成功与否，南宫家都会因此陷入猜疑，进而在不自觉中，成为妖族的利剑。
于瞬间理清前后因果，可南宫翼并未感到轻松，反而面色愈发凝重。
因为如果事情真如他所料，那么就在近几日，妖族将会有动作！
一个足以在日后，使得整座大洲天翻地覆的大动作！
杨氏没有想到，自己的底牌竟然就这样暴露出来，却并未慌乱。
在瞳孔惊颤一瞬后，她没有承认，却也没否定，而是反问道：
“所以呢？家主大人意下如何？”
“是搏一搏，带领家族走向前所未有的辉煌，让全族上下所有人心服口服。还是甘于现状，被藏在暗地里的小贼吓唬得心神不宁？”
妖族的话怎么能信……
怜悯地扫了杨氏一眼，南宫翼拉开房门。
“如果有它们的介入，那你的话的确有几分可信。但是别忘了，你所谓的规划要先从渗透进陆家开始，为此你就要把女儿卖了？”
“卖？”
杨氏夸张地笑出声：“这怎么能叫卖？不管是长期还是短期，对素雅都有莫大的好处。再者说，谁不是这么过来的。”
南宫翼摇头，站在门口缓缓看向夜空：“素雅先前和我说过一句话。”
“她说，她现在是仙灵宗的弟子，日后想要把所有的精力放在修行之上。”
“哈，听口气是要跟你断绝关系似的。”杨氏嘲讽。
南宫翼没有理会她，而是伸手看着自己的手掌，喃喃道：
“我这才反应过来，我好像一直都在干预着她。在这里我给她做心性训练、在仙灵宗我们让她接近陆家的小少爷。”
“从始至终，我一直都把她牢牢拴在掌心。”
“身为父母，至少我觉得这是稀疏平常的事情，但换位思考一番……她确实有厌恶我的理由。”
“换位思考，这个词从你嘴里说出来可真陌生。”杨氏揶揄。
“知道我是怎么了解这个词的吗？”南宫翼笑道。
“素雅刚回来的时候，我找她谈了一次，很奇怪，却又很合理，我俩没有任何事情可说。”
“当提到遇袭一事之时，我提前已经大致了解了整个事情的经过，所以我知道她并没有受伤，也就没有多问。”
“在我看来这很合理，但是在那孩子眼中，则变成了我根本不关心她的安危——”
絮絮叨叨的，极其不符合南宫翼的性格，杨氏急躁起来，打断他的话：“你到底想说什么？”
南宫翼回头看了杨氏一眼，大步离开，叹道：
“你说的事情，我看就听天由命好了。如果你找到素雅，并且能成功说服她，那么我就答应上你的贼船。若是不能，这件事就免谈。”
杨氏目送南宫翼离开，素白的手指攥紧。
“你以为我为什么来找你？我找了素雅那么多天，根本没见到她的踪影！”
“罢了，那丫头终究要坐飞舟返回宗门的，到时候再将她拦下便是。”
虽说事情没有谈拢，但至少有可谈的机会，杨氏心情不错。
然而她怎么也没想到，她刚迈出脚步，一个人影就出现在他面前。
“是你？”
出现在门口的，是南宫翼的儿子，南宫伐天。
面庞病态的青年直勾勾盯着杨氏，令后者不寒而栗。
“你要干什么？”杨氏无比警惕。
“姐姐不会答应，父亲也不会加入你们——我都听到了。”南宫伐天冷不丁开口。
杨氏悚然一惊，正当她飞速思考该如何应对之时，只听南宫伐天再次出声。
“不过，我想加入你们。”
“你？”杨氏撇眉，“你能做什么？”
“南宫昊天有个妹妹，她可以代替姐姐。而且，南宫昊天的父亲，比我父亲更加在乎家主之位，只要能扳倒我父亲，他不会顾忌这些。”
杨氏只感觉大脑发懵，失声道：“你要背叛南宫翼？为什么？”
南宫伐天沉默，唯有仿佛空洞的眼神对着杨氏。
杨氏突然大笑，眼角都有泪花流出：“没想到南宫翼家主当的一般般，就连父亲，也当得这么失败。”
笑了好久，杨氏擦去眼角泪水，好整以暇道：“那我自己去找南宫凉就好了，为什么要让你加入？”
“你需要我保守秘密。”
杨氏深深看了眼前让人发毛的青年，当即点头同意。
……
林荫小道，南宫翼踩着斑驳的月光在往返家主府的小道上。
他回头看着迎宾礼堂的方向，嘴角浅浅勾起。
“是吗，我说了这么多，那个女人看样子一点没听进去啊。”
“那这就不能怪我了，看在夫妻一场的情分上，我已经给过一次机会了，是你自己没有抓住。”
晚风吹过，树林中传来飒飒响声，南宫翼身影逐渐消失在夜色当中。
南宫伐天，是他中途传念叫过来的。
把杨氏介绍给南宫凉，同样由他授意。